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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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早晨天色朦胧，程默已经睁开了眼睛，幼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盯着眼前的白色墙壁，不敢作声。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持续已久的争吵，紧接着屋外传来一片噼里啪啦碗盘落地的声音。程默犹豫了片刻，掀起了被子，拿起床角的羽绒服罩在睡衣外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轻轻走进客厅。
父亲和母亲又开始了猛烈的争吵，彼此愤怒的眼神里似乎能喷射出火焰，将对方狠狠地燃烧。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安安静静站在身旁的小程默。父亲因情绪过度激动胸腔剧烈地起伏着，脸憋得通红，双手撑在餐桌上，微微闭起了眼。
母亲散乱着长发，那张浓艳的红唇依旧不依不饶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姓程的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我他/妈真是瞎了这双眼才跟了你，这么些年你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剧本无人问津，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写剧本让我演让我红，我他/妈除了让你骗着生了两个毛崽子以外这些年我得到了什么？”
“陈倩！他们也是你的孩子！”
“不！他们是你的孩子，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我才不要这两个毁我一生的拖油瓶！”
程默慢慢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墙角。他看到母亲湿红了眼眶，泪水滑过脸颊。
“陈倩，你听我说，我们一家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好不好？我会努力工作，尽自己最大能力照顾好你们......”
母亲猛地抬起了头，盯着父亲看了许久，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地说道：
“平淡？我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平淡，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早就已经放弃了平淡！平淡，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毒药，是毁灭！”说完，母亲又含泪笑了笑，接着说道：“对，没错，我今天就要去睡那个导演，怎么，你程文泽拦得住我吗！我告诉你，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为了能接到新戏，别说去睡导演了，就是把投资方制片人睡一遍我也愿意！”
说完，母亲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大衣，向门口走去。父亲冲上去拉住母亲的胳膊，被母亲一把甩开。
“放开我，程文泽，别逼我。”
父亲缓缓放下了想要再次伸出去的手，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母亲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程默缩在墙角，听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空飘起了雪。
清晨的风带着寒意，从窗外涌进房间。闹钟响起，程默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很多年没有梦见过母亲了，心里感到有些烦闷。程默睁着眼在床上躺了片刻，伸了个懒腰，起身下了床。四人间的宿舍此刻只剩下了两人，程默看了一眼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顾枫，一个巴掌拍了上去。
“顾疯子还不起床，上课要迟到了！”
顾枫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不满地嘟囔道：
“默默，你叫人起床的时候怎么就不能温柔点，每次都差点被你吓死在梦里，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好看，我早就跟你绝交了！”
“你想让我温柔点呀？”说着，程默爬上了顾枫的床，两手捏着顾枫的脸蛋，故意嗲声嗲气笑嘻嘻地叫道：“顾枫，小枫枫，Darling，快点起床啦~~”
顾枫看了看程默一脸不正经的样子，突然间伸出双手，一把搂住了程默的腰，一瞬间又松开了手。
“默默，你最近又瘦了，是不是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呀。”顾枫有些心疼地看着程默。
“怎么会，每天都吃得像头猪一样，主要是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
“你不是已经把物流公司的兼职辞掉了吗，怎么还会这么忙，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啊，不行的话我可以......”
“我没事，你放心好了。”程默打断了顾枫，接着又笑了笑说道：“主要都怪我老姐，非让我去剧组给她帮忙，这才把我给累瘦了。”
“你姐姐进剧组啦？终于如愿以偿了！”顾枫开心得差点儿没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剧组，说来听听，是不是可以见到很多大明星？”
“好像叫个什么‘伏魔传’还是什么的，反正是个古装剧......”程默仰起头努力思索着剧名。
“竟然是‘伏魔传’！洛尘雨主演的那个！哇！你姐姐真的是太厉害了，刚一进剧组就是洛尘雨的戏！”顾枫一脸兴奋地看着程默，他是真心为他姐姐感到高兴。
“你居然也知道洛尘雨......”程默小声嘀咕道。
“在你眼里我有那么老土吗！？虽然我不追星，但那可是红透半边天的洛尘雨啊，电视报纸杂志网络铺天盖地全是关于他的消息，让人想不认识都难吧！”说完，顾枫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个洛尘雨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好命呢还是可怜，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导演洛皓轩，手上还把持着乐美传媒将近一半的股权。母亲是当年红极一时的玉女派掌门人孟芸，影视歌三栖红到一手遮天！母亲的基因加上父亲的人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简直是含着钻石啊，想不红都难！只可惜孟芸很多年前就香消玉损了，那时候洛尘雨应该也就十来岁吧，想想也挺可怜的，洛皓轩整天在国际上各种大奖小奖地拿着，肯定也没什么时间顾及这个儿子......”
程默心里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行了行了，别八卦了，赶紧收拾收拾去上课吧，再不出门今天也就不用去了！”程默一把将顾枫从床上拽了下来，推着他向洗漱室走去。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教室，刚找了位置坐下还没等呼吸平静下来，程默感到手机震了一下，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尚梦蕊发来的微信。
下课后，程默走出教学楼，沿着曲折的林荫小路向池塘边走去。远远看见尚梦蕊坐在池边枫树下的长椅上，出神地望着池中戏水的野鸭，树梢的叶子已经红透，被风拂过轻轻飘落了几片，在空中打着转，散落在尚梦蕊的身旁。
程默走到树下，在尚梦蕊的身边坐了下来。
“下课啦？”
尚梦蕊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人，轻声问道。
“嗯，一下课就过来了，等了很久了吧，冷不冷？”说着，程默握住了尚梦蕊冰凉的双手。
“不冷呢，这才秋天而已，哪儿有那么娇气。”
程默将尚梦蕊冰冷的手在掌心中揉搓了一会儿，渐渐感受到了些温度。
“你说有事情要找我，什么事？”
尚梦蕊低头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向池塘望去。
“这次选秀，我已经进了前十，下星期我们要被节目组送去韩国参加集训营，大概要去一个月的样子，节目组会全程跟拍我们的集训生活，所以最近会很忙，估计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就想来看看你。”
程默看着脚下的落叶，内心翻山倒海。自己明明对娱乐圈厌恶至极，无奈身边的人却纷纷趋之若鹜地投入其中，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还是造化弄人？程默在心里默默感慨着，不由地涌上了一丝感伤。
“没事，那是你的梦想，你这么努力，我又怎么能拖你的后腿。放心大胆地去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不管你走多远我都等你。”说着程默松开了紧握的双手，伸出臂膀搂住尚梦蕊的肩，将她揽入怀里。尚梦蕊没有再说什么，她靠在程默的肩膀上，看了一会儿远方，然后闭上了眼睛。
尚梦蕊离去后程默依旧坐在那里，神色凝重。风轻轻撩起他黑色柔软的发，细碎的刘海掠过眼睑，扫过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知道尚梦蕊在这条路上付出了多少，他记得她拉伤的肌肉，淤青的膝盖，也记得她脱落的指甲和失声的喉咙。他又能去说什么又能去做什么呢，他不想重蹈覆辙走上父亲的路，所以，唯有放手，给她自由。
风从水面上吹过，寒意似乎更浓了些。程默站起身，伸手紧了紧领口，拉起风衣上的帽子，转身向排演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