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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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夜晚，沉寂的房间，静默得令人窒息。
顾枫依旧双膝跪在程默身体的两侧，双手垂落在地板上。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空洞的眼眸里仿佛熄灭了所有的光，黯淡得如同被焚烧后的灰烬。
许久，顾枫默默站起身来，像是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皮囊，蹒跚地走到了玄关。指尖落在门把上，他顿住了脚步，低头踟蹰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来，颓丧的面容上了无生气。他望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程默，淡淡地说道：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推开了房门，背对着程默，低声说道：
“就这样。我走了。”
说完，顾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程默一人，蜷缩着身体，掩面痛哭。
有些事，错过了，就不可再逆转。有些人，离开了，就不会再回头。
踏上命运的班车，沿途的风景魑魅魍魉，光怪陆离，仿佛穿行在万花筒中。来来往往的乘客形色各异，不期而遇，不告而别。我们在走走停停中回旋往复，跌宕起伏，完成一场无疾而终的更替轮回。
空手而来，挥手归去。所有的邂逅也不过是绚烂一时的花火，转瞬即逝，回首成空，美丽却又短暂。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六月。
程默从无穷无尽的睡梦中醒来，仿佛从虚无缥缈的云端跌进了冰冷坚硬的现实，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似乎一时间还无法适应真实的世界。
片刻，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被汗水浸湿的棉被，慢慢下了床，赤裸的脚掌踏在冰凉的地板上。房间里开着冷气，程默瞟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十六摄氏度，他轻声叹了口气，将温度调到了二十三度，起身走到了窗前。
拉开厚重的帘子，被阻在外边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涌入了房间。程默微微眯着眼望向窗外，骄阳酷暑，草长莺飞，行人依旧匆忙，城市依旧喧嚣。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连绵的阴雨天令这场旷日持久的感冒变得极为冗长，昏昏沉沉睡了几天，在不踏实的梦境与不真实的现实中徘徊往复，百转千回。醒来后竟又是一场盛夏光年。
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紧紧拥入在怀中，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低声喃道：
“醒了？”
“嗯。”程默转过头望向洛尘雨俊秀的面容，那双清冷的眼眸里透着温柔的怜惜，仿佛清澈的水波在明净的阳光里荡漾出缱绻的涟漪。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你这段时间太累了，趁着休病假好好补补觉。”
程默确实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录制首张专辑，排练舞蹈，拍摄MV，新剧开机，接二连三的综艺，跑不完的通告，做不完的宣传，络绎不绝的采访，接踵而至的代言......铺天盖地的工作令程默心力交瘁，如同置身于一场暗无天日的马拉松，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沉重的步伐，苟延残喘，步履蹒跚，努力张望着一望无尽的尽头，苦海无边，回头无岸，唯有前行。
洛尘雨扶程默重新躺回到床上，从壁柜里取出一床新棉被，小心翼翼地帮程默盖上，细心地将棉被的边边角角都掖好之后，洛尘雨将方才被浸湿的棉被拿到阳台，里面朝外翻挂在衣架上晾晒。整理完之后，洛尘雨回到卧房，走到床前，俯身在程默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柔声说道：
“你好好休息，我去趟超市买些食材回来，该到晚饭的时候叫你。”
“嗯。”程默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洛尘雨看了看他朦胧的样子，又忍不住低下头，吻了一下他微凉的唇。程默稍稍转过了头，低声喃道：“别闹，会传染给你的......”
洛尘雨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站起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程默睡梦中似乎听见有人在按门铃，零散的意识被不紧不缓的铃声扯回到现实。
“洛先生......？忘记带钥匙了？”程默心道。
他慢慢睁开眼睛，凝了凝神，在确认不是幻觉之后，程默昏昏沉沉下了床，赤脚走到玄关，伸手拧开门锁，打开了房门。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仿佛凝固在了一起，又被尖锐的利器击出千万条裂缝，破碎了一地。程默内心一阵翻江倒海的慌乱，登时脸上一片苍白，他颤了颤唇，没能说出话来，延绵不绝的窒息感涌上了喉咙。
洛皓轩似乎并没有对程默的存在表现出任何惊讶。他淡定从容地走进房间，脸上挂着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旁若无人般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仿佛像是主人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程默回过神儿来，慌忙走到厨房，沏了一杯热茶放在洛皓轩面前的茶几上。洛皓轩低头看了一眼茶杯，并没有伸手去碰它。他仰身倚靠在沙发上，抬头望着程默，两人相视沉默了片刻，洛皓轩再次将目光转向面前的茶几上，他伸手拿起茶杯，拎了拎吊在杯子里的红茶包，轻轻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淡淡地说道：
“你不坐下吗？”他用余光扫了一眼程默，接着问道：“感冒好些了吗？”
程默犹豫了一下，走到餐厅搬了一把椅子，在洛皓轩的对面隔着茶几坐了下来，轻声回答道：
“已经好多了，谢谢洛导关心。我稍后会跟Nina姐沟通一下，看看这两天是否能回剧组。”
“好了就尽快回来，你是主角，戏份最多，要抓些紧才是。”洛皓轩的声音里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他低着头没有去看程默，漫不经心地掸了掸沙发巾上的褶子。
“是，洛导，我明白了。这次给大家添了麻烦，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等我回去了以后再跟大家好好道个歉。”程默摆弄着手指，低声说道。
“道歉就不必了，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洛皓轩说着抬起了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程默，那双和洛尘雨及其像似的眼睛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深不可测，没有明若晨星的清澈，却是隐没在暗流中的复杂与曲折。
“是，我记住了，洛导。”程默对上了他的目光，感受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寒意。
洛皓轩没有再说话。他站起身，在房间里四处巡视了一圈，目光在卧室凌乱的床上停留了片刻，转过身，又重新回到沙发前坐了下来。须臾，洛皓轩眯着眼睛看着程默，说道：
“你，在这里生活得还习惯吗？”
程默闻言愣了一下，待回过神儿来，急忙飞速地运转着大脑，思索在这种情境下可以用来搪塞应付的回答。无奈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应对方式，只得低下头默不作声。
洛皓轩见他沉默不语，却不甚在意，兀自接着说道：
“尘雨这孩子，从小他母亲就不在了，这些年我忙于事业，也没怎么顾及过他，些许是寂寞了。”
洛皓轩向前倾了倾身体，盯着程默，继续说道：
“都说寂寞这东西，寂寞着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之后，人才会变得无坚不摧。铿锵玫瑰，荆棘王冠，人都是在无尽的痛苦中练就出一身本领，在延绵的绝望里筑起铜墙铁壁，身处逆境才能向阳而生，这是人的天性，也是自然法则。你，明白吗？”
程默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我想你应该也是明白的，毕竟你的经历已经早早地教会了你这些东西。”
程默内心颤动了一下，神色微微显得有些不太自然。洛皓轩没有去在意程默的表情，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可是你明白，尘雨却似乎不是很明白。这孩子性格软弱，情感上又过分依赖，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帮帮他，让他也能够懂得这个道理？”
房间里一阵沉寂。空气中凝聚起微妙的氛围，渐渐不动声色地向程默压抑而来。程默微微颤了颤唇，似乎欲言又止。片刻，他低声说道：
“洛导，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哦？”洛皓轩发出了一声疑问，却没有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沉下眼眸看着程默，许久，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程先生，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事实上，从我坐在这里开始，就一直试图以一种和聪明人对话的方式在与你倾心交谈。既然你不太明白，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道理。”
洛皓轩轻声笑了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已经凉掉了的红茶，继续说道：
“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得到，而是隐忍的守护。成就了对方，你的爱才会被赋予意义，从此有了价值。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程默的内心像是倏地被揪起，身体里的血液四通八达地涌入脑海，他感到头脑一阵麻木，呼吸也变得局促起来。恍惚间，程默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房间的大门却猛然被人推开，洛尘雨携着夏日里的潮热，面带愠怒走进房门，将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扔在了玄关的柜子上，向着洛皓轩低声喝道：
“我不太明白！关于我母亲是如何守护你的，又是如何成就你的，还请你耐心为我解释一下，我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