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尘埃》湄南

32、第三十二章

　　“许了什么愿呀，看你那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程默重新打开了客厅的灯，脸上带着笑意，打趣着说道。

　　“希望可以守护你一生。”顾枫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程默闻言神色微微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莫名地紧张起来。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向餐桌旁走去，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用一如既往轻松的口吻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下次不管别人怎么威逼利诱你，记得一定要守口如瓶，打死都不能屈服哦。来，先把面吃了吧，一会儿黏到一起就不好吃了。”

　　顾枫看着程默，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异样，随即低下了头，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面。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程默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个......顾枫，你最近......”

　　“默默......”顾枫抬起头，打断了他。

　　“嗯？”程默愣了愣，看着素来纨绔不羁没个正形的顾枫，此刻的眼神却是严肃凛然，程默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了。

　　顾枫顿了顿，屏息凝神了片刻，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低声问道：“你其实并没有住在这里，对吧？”

　　程默微微慌了神儿，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只好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在这个房子里没有见到你的任何私人物品，床上罩着被单像是许久没有人睡过，衣柜里也只有你姐姐的衣物。”顾枫并没有在意他的沉默，径自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所以，你现在究竟住在哪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顾枫那双如刀锋般犀利的眼睛兀自盯着他，语气虽轻，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程默仿佛被推到了墙角，顾枫接二连三的猜疑与质问把他逼得无所适从，手足无措，毫无招架之力。程默颤抖着唇，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暂时借住在同事那里......他那边......离公司更近一些，住起来比较方便。”

　　顾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神色凛然，眼睛里泛起了血丝。

　　程默看见他这副神情，内心更加慌张，继续语无伦次地辩解道：“那个......我不是刚进公司嘛，很多东西还不懂，和前辈住在一起也可以多学习......”

　　程默尚未说完，顾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拽到自己面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冰冷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恨意：“前辈？哪位前辈？等等，千万别告诉我！让我来猜猜，是洛尘雨，对吗？”

　　咫尺的距离令程默感到心神不安，他鼻尖隐约触到了顾枫沉重的呼吸，面容也渐渐失了血色，他慌乱得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结结巴巴地低声喃道：“不是......顾枫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默！”顾枫倏地沉下了面容，眼睛里迸射出愠怒的火光，他死死地盯着程默，低声喝到：“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你究竟要瞒到什么时候，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不......不是那样的，我......”程默从未见过顾枫如此愤怒的模样，垂下眼睑，不敢再去看他，喃喃地说道。

　　“你是把我当傻子吗，程默？还是以为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程默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我，我究竟哪里比不上洛尘雨！？”

　　顾枫被熊熊的怒火染红了眼眸，他用力将程默向后一推，尚处在震惊中的程默还未回过神来，毫无防备地被他推了一下，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顾枫当即起身扑了上去，覆在他的身上，双膝跪在他身体的两侧，两手攫住他的手腕，死死地攥在手心里，抓出了几道鲜红的血印。

　　程默对他突如其来的袭击始料未及，他一脸惊恐地望着顾枫，迷茫的眼神里透着惊慌失措的彷徨，与顾枫冷热交织的目光措不及防地纠缠在了一起。

　　“顾枫......？”程默茫然地唤道，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告诉我，为什么选他不选我？”顾枫面如冰霜地看着程默，沉声质问道，冷若寒潭的眼眸里带着危险的气息。

　　“顾枫，你先起来......”程默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奈何顾枫力大无穷，身体仿佛被钉死在了地板上，无力挣脱，丝毫也动弹不得。

　　“我一直想要帮你！一直！而你却总是将我拒之门外！程默，你知道每一次被你拒绝之后我有多难受吗！？我一心想要为你付出，你却丝毫不领这份情，你知道我有多沮丧多伤心吗！？”

　　顾枫仿佛失去了理智，两眼猩红地望着程默，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依靠我，试着接受我的好意！？一次！哪怕一次也行！这么多年我陪着你一路走来，小打小闹大风大浪都一起经历过了，什么时候离弃过你！？什么时候又背叛过你！？为什么，为什么共患难却他/妈/的见不到真情！？”

　　顾枫吼完了一通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往日里阳光少年模样的面容此时却布满了密云，眉宇间汹涌的戾气翻滚涌动着，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突然间，他俯下/身，在程默的脸颊上疯狂地亲吻。一个个炙热的吻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胡乱地拍打在程默的肌肤上。那些被他压抑着的情感，深埋在不见天日的漫长时光里，渐渐地变质，腐烂，发酵，终于有一天，那份不可言喻的痛苦到达了临界点，好像一只凶猛的困兽终于觉醒了一般，拼命地想要冲破牢笼，逃出暗无天日的困境。

　　于是，曾经不动声色的隐藏变成了此时一触即发的冲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个发泄口，将他这些年积压着的愤怒、委屈、不甘统统宣泄出来。

　　“顾枫，你冷静冷静！......”程默被他牢牢地擒住了身体，徒劳无功地抵抗了一番之后，猛地抬起头，狠狠地撞在了顾枫的额头上。顾枫撕心裂肺地嘶吼道：

　　“无论是钱还是感情，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可以毫无保留地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也都会竭尽所能地满足你！掏心掏肺，毫不吝啬，哪怕倾家荡产，哪怕众叛亲离，我也绝不后悔！为什么我给你，你不要！他给你，你就以身相许！为什么！？凭什么！？”

　　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程默的脸上。顾枫松开了程默的手腕，双手捂着面孔，失声痛哭。

　　程默缓缓闭上了眼睛，方才如浪潮般起伏的胸膛慢慢平息下来，翻滚的思绪也渐渐恢复了宁静。许久，他睁开双眼，望着失魂落魄的顾枫，叹了口气说道：

　　“顾枫，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来，你守着我，护着我，陪我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历程，你在我心里怎么可能什么也不是？你是我信任的人，是我可以豁出去托付一切的人。”

　　顾枫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程默看了一眼他面如死灰的表情，继续说道：

　　“顾枫，你和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玩儿到大，关于我的事你大概也都是清楚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前些年父亲也不在了，不久前姐姐又......”程默哽咽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稍稍纾解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为了生存，也为了肩上的责任，我荒废了学业，放弃了辛苦考上的大学，走上了一条我最不愿走的道路，成为了一个我最不想成为的人。如今的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身边也不剩下什么人了。顾枫，你知道吗，你是我为数不多想要奋力去抓住的稻草，那些一起走过的岁月，那份弥足珍贵的友情，我想要握紧在手心里，好好去珍惜。我很感激此生可以遇见你，你对于我而言是一份特殊的存在，仿佛上天赐给我的礼物，给了我光明，也给了我勇气，让我再漫长的岁月里不再畏惧黑暗。”

　　顾枫将脸深深地埋在了掌心中，止不住的泪水从指缝间流淌出来，在宽厚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泪痕。

　　“顾枫，”程默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你觉得不甘心，你可以继续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反抗。但是，感情的事，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勉强。”

　　“对不起，顾枫。我只能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