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茉莉》叁月拾捌

3、NO.3

　　“......”

　　陆宴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这烫手山芋，是扔不掉了？

　　他又不是雷锋!

　　“陆先生，麻烦你了！小娃娃的父母还没找到，瞧着真的怪可怜的，她好像很喜欢你，你能不能赶紧过来一下？”一时之间，他们也联系不上这小娃娃的家人，一群值夜班的大老爷们，都不会照顾小娃娃啊，他们照顾自己都够呛的。而且，小娃娃不待见他们，看到了就哭。

　　他们好难的。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把电话递到团子身边，没一会，电话里传来了小团子的声音。“主银...呜...主任.……呜”

　　那头的团子大概是哭的太久，嗓子都哭哑了，说话的时候磕磕绊绊的还带着些鼻音，好像下一秒就要哭晕过去。等了一会，那头就剩低低的抽泣声，话都说不清楚了。

　　“小娃娃一直不肯和我们说话，我们给送的饭也不愿意吃，一直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现在累倒了，人好像有点发热，我们就把她搬到了房间里，不过现在一直说胡话……”

　　“情况就是这样，陆先生，你看......”

　　能怎么着

　　“我现在过来。”扯了扯他的嘴角，他那少的可怜的善心，泛滥了。

　　陆宴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拎起门口的垃圾袋，走出家门，心口那股说不清的郁闷之气还是那么卡着，不上不下。

　　他明明不是个好人，为什么要做好人做的好事？明明最怕麻烦，也最厌恶麻烦，为什么自己还上赶着去找麻烦

　　烦死了……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宁静的月光洒在挡风玻璃上，陆宴看了一下显示屏的时间，23:15，还没过零点，早上刚送走，晚上又得去接……今天和派出所真有缘。

　　陆宴的车驶出星河湾，径直开往西岳路派出所。半夜十一二点的沪城，车流还是不少，不过比起白天的堵车情况要好上很多，陆宴花了十多分钟，就开到了派出所。

　　一到派出所，陆宴就被热情的警察同志带到一间小房间。小团子就躺在墙边的一张小床上，盖着毯子，卷曲着身子，像一只受惊的虾米，弓着身子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的。

　　团子盖着一条白色的毛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小小的脸蛋失了血色，越发苍白了。她的脸上沁出了一层薄汗，鬓角处的头发又细又软，湿哒哒地沾在一起。原本清澈又充满了生气的眼睛，此刻却紧紧的闭着，只剩下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好像睡的很不踏实。

　　就这小半天的时间，小东西就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小房间里开着空调，热哄哄的，陆宴感觉到了一股子烦闷。

　　陆宴蹲下身靠近团子，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确实是发烧了。刚想把手收回来，小东西就开始喃喃自语，发出了几声哼唧声，就像一头小猪被人掐住了脖子。

　　神志不清的“小猪”伸出了她的爪子，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呜……主银……”

　　“我送她去医院。”

　　陆宴大概也不指望派出所的这几个工作人员了，连个小娃娃都不会照顾，慌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能指望什么？

　　陆宴带着人去了医院，给人挂急诊。

　　陆宴一边抱着裹成了蚕蛹的团子，一边还要排队挂号，一时之间也是手忙脚乱。半夜的医院，来急诊的多半是小孩子。陆宴抱着团子挤在一堆哭闹不止的孩子和焦急的孩子爸妈的身边，时间一久，他也有点头晕脑胀了。

　　原来，小孩子哭起来，这么凶的。

　　看来，他怀里的团子，哭的算是很温柔了。

　　“小伙子，你也带孩子来看病啊？”排在他身后的一位阿姨好像是在和他说话。

　　“看咯呢粘剂轻轻，晓宁啊嘎嘎度列啊！”（看着你怪年轻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啊）排在他前头的大妈也转过身，仰着头，瞪着小眼睛看了看陆宴的脸，又看了看被陆宴抱在怀里的小团子，显示出一脸的吃惊来。

　　陆宴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方言了，平时也不太听别人说方言。所以，对于大妈这异常流利的土味十足的方言，一开始也没能反应过来。

　　“哦呦，噶些毛个晓芙子理嗨地来，开气来年即轻轻，母没想来，小宁啊嘎嘎度列，小幅子，浓真当否气度哎。”（哇，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看着怪年轻的，没想到孩子居然都这么大了。小伙儿，你真的有福气啊）那大妈还不停地感叹，嘴里一直夸陆宴有福气。

　　“佛象沃拉窝里想各个，捏即一度把，四事老即楼养个小宁。”（不像我家那个小子，年纪一大把，四十好几才生一个小孩）

　　“是啊，年纪轻生小孩好，恢复地也快，带起来方便。”

　　“事楼，窝啦捏即度列，带小宁带佛动列，要四早个即年痒，窝啦一次号带豪即个泪。”（是的啊，我年纪一大把了，带孙子是带不太动了，要是早个几年，我都能一次带三四个呢）大妈年纪一大把，还要帮儿子带小孩，是有些累了，可也没办法，谁让这是她家的乖孙孙类。

　　这会，陆宴倒是听懂了，人家是在夸他，夸他孩子生的好。“……”

　　陆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随便吧。他现在只想赶紧把麻烦解决了，赶紧回家休息。

　　大妈和阿姨一见如故，隔着陆宴聊了起来，在这排队的间隙，俩人已经聊了好一会了。可能是陆宴长得好看吧，俩人不仅自己聊，还喜欢带上陆宴聊天，一个普通话，一个方言，聊的也算不亦乐乎。

　　陆宴感觉自己的胸口热乎乎的，低头一看，就发现小东西的脑袋窝在他的胸口，小口地喘着气。大概是边上的说话声吵到她了，小脑袋还一耸一耸的，咕嘟咕嘟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队伍龟速前进，听着前后左右各路大妈的嗡嗡声，陆宴的头都快裂开了。就在濒临爆发的档口，终于轮到自己了，挂号付钱，扭头就走。

　　这世界上，女人最难搞，年纪越大的女人越难搞。一个大妈能把人逼疯，一群大妈能把人逼死。

　　陆宴自认为比不过这群大妈阿姨，只能落荒而逃。

　　“48号。”昨天他们医院的叫好软件出了问题，所以只能程之昱自己人工叫号。

　　程之昱看了一下叫好的软件，发现后头还有好几个，他要被累死了。连续工作18个小时，做了四台手术，就是个铁人也受不了。但这也没办法，他们科室的一个医生休假了，科室人手不足，他作为年轻的男医生，只能顶上。再加上轮到自己值夜班，他就更累了。

　　还是陆宴这家伙运气好，现在肯定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程之昱不由感叹道。

　　“陆……团子”

　　“团子是吧……什么症状？”程之昱轻咳一声，这名字好随意。

　　“这住址...”有点眼熟。

　　星河湾18幢2502室

　　他要是没记错，这是陆宴在星河湾的房子啊！

　　程之昱扶了一下眼镜，抬头看向他今天的第48位患者。

　　陆宴和程之昱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你来干嘛”

　　“你值班”

　　“......”

　　“......”

　　陆宴：这世界可真小。

　　程之昱：朋友，你是来看我的吗？

　　“看病。”看着程之昱的眼神，陆宴知道对方想多了，这人大概厚脸皮地以为自己是专门来看他的。

　　陆宴把团子放到了墙边的小床上，捏了捏发酸的胳膊。“程医生，你可以工作了。”

　　程之昱狐疑地站起身，走到小床边，凑近了看。

　　“什么症状？”

　　“有点发热。”

　　“你不就是医生嘛。”自己配点药得了，来什么医院。

　　“我不看儿科。”

　　好吧……

　　程之昱把目光转向床上的小团子。

　　好小……

　　“你女儿”

　　“……”他哪里冒出来的女儿？

　　“陆团子”

　　陆宴:呵呵

　　“赶紧看病。”陆宴催促道。

　　程之昱虽然人有些不着调，但工作的时候，还是很负责的。认认真真的给团子昨晚检查，程之昱提出了他的疑问。

　　“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程之昱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他什么时候谈恋爱，和谁谈恋爱，都和陆宴讲。可陆宴呢，孩子都生了，他作为好朋友，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哪去了？”满脑子的奇怪思想。

　　“孩子都有了，你还不承认”程之昱的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你个渣男!”

　　“……”好一个渣男大锅从天而降，砸的他生疼。

　　“这小孩，和我，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你会大晚上带人来医院看病”你那么懒，谁能把你从被窝里叫起来!

　　程之昱看着陆宴这张冰块脸，不想说话了，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一顿猛敲。开好单子，打印出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递给陆宴。“喏，拿去缴费，然后抽血做个检查。”

　　“陆宴，好好照顾我小侄女!”

　　姓名：陆团子
　　性别：女
　　电话：152****5002
　　住址：沪城荆州区凯旋路138号星河湾18幢2502室
　　身份证号码：/
　　年龄：/
　　出生年月：/
　　籍贯：/

　　“......”

　　除了姓名、性别、电话、住址之外，其他都为空。身份证号码都是空的？

　　住址是陆宴的住址，电话是陆宴的电话。还姓陆!

　　这说明什么？

　　陆团子就是陆宴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