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无名之埃》Clown喑耳

4、顾子朔：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暴

　　温言贴心地为了我拆了一支他的备用牙刷，还主动让我借用他的浴室洗漱——他是那种跟任何人相处都似乎怡然自得的人，也可以照料到别人的不自在。他的语气坦然，似乎我在这里过夜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想也知道温言常常应付这样的事。
　　昨夜大概对他不算什么。
　　哗然水声之中，我望着雾气朦胧的镜子，自嘲地微笑了一下——我又怎么敢奢望更多，温言的态度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了。
　　——
　　洗漱完毕后我坐在餐桌旁等待。
　　透过半透明的厨房门，我可以看到温言忙碌的侧影，听到煎锅里‘滋滋’的响声。
　　——有多久，我没有和别人共进过早餐了？
　　自我上小学时，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了……也许更早。
　　人生于我而言，一向是一场苦行。
　　我对童年的记忆，几乎就是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然后父亲摔门而去，而母亲坐在一片狼藉里哭泣……
　　我和父母几乎没有交流，多数时候，我都只能从杂乱不堪的家里找一点能吃的东西填饱肚子。我对于这个家，这个家对于我，都像是过客。
　　母亲在我的记忆里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总是在哭泣的女人，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那双如同疲惫的牲畜的眼睛一般的暖棕色眼睛。
　　我记得父亲对她的殴打——我记得他扯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一下一下往墙上撞，而我瑟缩在一旁痛哭着。
　　然后，在我上小学时的某一天，母亲温柔的问我：“你想吃雪糕吗？”
　　雪糕？我在此前仅仅吃过一次，那是邻居老太太给我买的——她说，这孩子可真叫人心疼。
　　“想！”
　　妈妈笑了，然后抽出几块钱，抚着我的发顶说：“去买一支吧。”
　　后来……当我拿着雪糕兴冲冲的跑回家，却再也敲不开门了。
　　我记起我出门时本要拿上钥匙，妈妈却阻拦了我，她说——“你去吧，我会给你开门的。”
　　我坐在门前等待着，吃了一半的雪糕慢慢化了，在我的手上留下粘腻感……
　　后来，等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就在客厅的地板上看到了妈妈的尸体，她躺在一摊血液和秽物中，身上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白色的真丝长裙——我看到那些血液虽已有些干涸，却依旧顺着地板的纹理呈现出蜿蜒之态，宛如赤色的游蛇，在干涸之前拥抱着它们片刻的自由。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景象……几乎是美的。
　　但，它也是我长久以来的噩梦。
　　——那时的我多么幼稚，我单纯的以为只要挣脱开这个家庭，去一个远方的城市，一切就会好起来，一切就会重新开始。
　　所以我努力的学习——痛楚的种子一早就埋在了我的生命里，我自始至终都在与其抗争，然后跌跌撞撞地前行，抑郁症状很早就出现了，每一晚我都失眠，或者多梦，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伤害我自己，仅仅是因为对疼痛的感知可以在那一瞬间唤醒我因痛苦而麻木的灵魂。
　　高中的时候，我被爸爸逐出家门——其实也正常，因为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我的取向成为了一个丑闻，而对于父亲这样的人，生出一个取向与常人不同的儿子就如同生出一个怪物。
　　后来我终于来了海城，一个北方的沿海城市，也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我在这里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而且，尽管住处只是一个狭小的出租屋，却也第一次让我感到有了归属。
　　就在我以为一切终于，终于开始变好的时候。
　　命运却让我再一次坠入深渊。
　　————
　　出神之际，温言端着餐盘走出了厨房：“嘿，早餐做好了。”
　　他把餐盘放在桌上，和我相对而坐。
　　——温言……
　　我知道他的游戏人间，他的纵情声色，他的满不在乎，他的酗酒，他的轻浮。
　　但他不同于任何我遇到的人，他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干净。

作者有话说

　　“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暴”出自法国诗人夏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中《仇敌》的这一篇——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