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旧事》九月花未眠

19、游乐园和早茶

　　周六、周日学校社团组织活动去扬城，除了团体活动，还给了大家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林静姝拒绝了几位认识的扬城小伙伴，转过街角，上来一辆黑色汽车。

　　见到林静姝，利世泽连日忙碌的疲惫统统散去。示意司机开车，他升起挡板，将林静姝揽入怀中。

　　林静姝取下利世泽眼镜，伸手捏他鼻子：“臭阿泽～”

　　利世泽懒懒散散靠坐着，勾着林静姝细软的发丝在指间绕来绕去：“我做错什么了？请彤彤女王明示～”

　　林静姝从背包里掏出从港城带来的报纸：“喏～全港有三十三家报纸都在写你的新闻，大名人～”说到这儿，林静姝又好气，伸手又去捏利世泽鼻子：“我正要跟爹地、妈咪，还有哥哥他们介绍你，现在怎么说呢？大反派～大坏蛋～”

　　利世泽对自己的名声心知肚明，不然为什么提前在林家人面前刷足印象分。至于这一次的风波他目前虽然还不知道是谁在捣鬼，但左右不过是不想见寰宇壮大的那几家。

　　利世泽摸摸林静姝的头：“是我的错，不谨慎让人钻了空子，放心，跳梁小丑而已，我很快就能解决。到时候我和彤彤一起回家，要打要罚都我来，好不好？”

　　林静姝傲娇：“当然是你，爹地妈咪才不会罚我。”

　　利世泽猜得没错，姚氏倒了，谁还想要再来一座大山压所有人头上？

　　虽然他暗中收购明珠台的事没泄露，但光看寰宇眼前日益兴旺的影业项目就压得一众同行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一场影业风波，只有利世泽连皮带肉撕下最肥的一块——将星光院线一举拿下，而连口汤都没喝到，还被弄得焦头烂额的嘉美和联亚怎么会不瞅准机会给寰宇添乱？

　　原来，那天在办公室利世洪含怒离开，出门就打电话给新女友Lucy，约她去酒吧消遣。

　　期间，利世洪多喝了几杯，不免发了几句牢骚。谁知道Lucy大嘴巴告诉了小姐妹。一群塑料姐妹花，把各自男友当“勋章”炫耀，言辞之间少不了夸大其词，被周刊的狗仔听到，再是一番夸大其词，炮制出了一篇惊悚新闻。

　　本来就算八卦周刊登出来，也不会闹出什么大风波，偏偏嘉美、联亚都在盯着寰宇，小事变大事，胡说八道的八卦也传得像模像样，好似真的一样。

　　世事就是这么十足的黑色幽默。

　　商场争斗永无止境，不过利世泽游刃有余，对暗中捣鬼的对手胸有成竹。现在，他一心只想和亲亲女朋友约会。

　　打发走司机，两人手牵手上了公交车。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但白T上牵气球的卡通小人——男孩笑眯眯转头看向左边，小女孩就歪着头看向右边，四目相对，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加上穿卡通小男孩T恤的大靓仔顶着一模一样的表情看向穿卡通小女孩T恤的甜妹，哎呀呀，金灿灿的阳光像是流淌着蜜一般。

　　听着公交报站，到了游乐园，两人手牵手蹦下车。利世泽咧嘴大笑，拉着林静姝跑到冰淇淋车边。

　　大大的金黄蛋卷上雪白的冰淇淋堆成一座“雪山”，浇上香味浓郁的巧克力酱，你一口，我一口。

　　周末的游乐园多了不少人，随着人流往里走，巨大的摩天轮耸立在眼前。目光一碰，两人心有灵犀，欢欢喜喜跑到卖票处买票。

　　隔着厚厚的玻璃，模模糊糊传来摩天轮启动的轰隆隆声响，小小的座舱里挤满了人。伴随着小孩子们尖声笑闹，摩天轮越升越高，城市变作大大小小的“火柴盒”，来来往往的人群成了忙忙碌碌的蚁群，斑斓色彩带着勃勃生气。

　　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正在一天一个新模样，开足马力向前奔跑。

　　下了摩天轮，林静姝一眼就看中了小摊上的小鳄鱼玩偶，这是吹气球比赛的奖品。

　　利世泽对着林静姝盈盈眼波，立马斗志昂扬，摩拳擦掌势要为林静姝夺一个第一回来。

　　哨声未落，一群人就争先恐后地拿起气球，鼓足腮帮用力吹气。

　　“加油！加油！”立时嘈杂四起，有鼓着掌大声加油的妈妈，跳豆似活泼的小男孩，还有脸颊涨红捏着小拳头挥舞的小女孩，就连围观的路人也情不自禁大声喝彩，欢乐像潮汐一样翻涌而出。

　　林静姝也不由自主地蹦起来挥拳：“阿泽加油！”

　　哨声再响，林静姝呼啦啦跑过去，蹦到利世泽怀里：“啊啊啊～！我们赢啦！赢啦！”

　　利世泽哈哈大笑着一手抱紧林静姝，一手拿下高高趴在架子上的小鳄鱼玩偶塞进林静姝怀里。

　　周围人一愣，就都跟着笑了，小孩嫩嫩的问：“妈妈，漂亮姐姐为什么要哥哥抱呢？”

　　“哈哈，因为她高兴呀～”

　　前脚比过吹气球，后脚两人就玩上了划小船，嘻嘻哈哈舞着浆。利世泽在大学时倒是玩过皮划艇，林静姝就完全是小白了，不过谁管呢？只要开心就好。

　　微风拂过，岸边绿条条的垂柳哗啦啦响，林静姝大呼小叫地指着从桥洞里游出的水鸭子，让利世泽快看，利世泽举起相机，连着佳人倩影一起定格。

　　风声、笑声、柳声，小鸭子的嘎嘎声，汇成一卷夏日图，呼啦一声展开来。

　　回到岸边，绿树荫荫，喧嚣似乎一下子就远远逃开了。刚刚还一点也没感觉到的疲惫立时翻了上来，林静姝忍不住嘟着嘴揉了揉手臂。

　　一直关注着她的利世泽笑：“累了？”

　　“嗯呐～”林静姝哼哼。

　　“那要不要我背？”说着，利世泽转过身子蹲下。

　　林静姝笑嘻嘻往他背上一爬：“驾～”

　　利世泽大笑：“起驾喽～”

　　幽谧的林间小道长长伸展出去，林静姝静静贴在利世泽背上。此间好似除了他们交缠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我们要走到天荒地老吗，阿泽？”

　　“是啊。”

　　林静姝蹭了蹭利世泽：“阿泽，谢谢你陪我说傻话。”

　　利世泽掂了掂背上的傻姑娘：“别担心，我可是很有力气的，一定不会弄丢彤彤。”

　　风呼呼刮过树梢，天地为证。

　　回到港城，利世泽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听过阿耀的汇报，他拨通了利世洪电话：“十一哥，明早我请你吃早餐，怎么样？在以前家里米铺那儿见面。”

　　这段时间妖魔鬼怪都跳了出来，正好让人看了个清清楚楚，现在动手刚刚好，相信十一哥和他有同样的默契。

　　“好。”利世洪挂掉电话，心里微微疑惑：石硖尾米铺早就没了，世泽怎么想起去那儿吃早餐？

　　清晨，踏着晨光微曦，利世洪回到了原先家里所在的老街。不过十几年，这里竟然让他陌生得有些认不出来。

　　还记得当初被人从这里赶出去，和阿妈在城寨艰难讨生，一碗水都要省着喝。一街之隔的九龙灯火辉煌，那些高楼别墅炫目得让他睁不开眼，首富、探长都住那里。

　　那时，他就发誓，等他发达的那一天，一定要在九龙盖一幢自己的大房子！现在，他当年发下的誓言都实现了。

　　但随着公司日渐壮大，利世洪心里就越发没底。他不像利世泽，出国念过名校，而且当初公司起家全是利世泽出的钱。现在公司要上市，他那个多智近妖的幼弟又打算把他摆在那里呢？

　　如今一身靓衫二三十万、一身定制西装一二百万的日子还能继续吗？

　　招招手就有数不清的明星靓模的风光还能有吗？

　　他绝不愿被人像狗一样，用块烂骨头就打发了。那一天的争执不过是找借口试探罢了，但利世洪没想到会被人推波助澜，架在台上下不来。

　　走到街尾，见原本的米铺变成了酒楼，利世洪心中复杂难明。他走了进去，一扫大堂不见利世泽，便转身上楼。

　　利世泽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笼虾饺，见利世洪左顾右盼走上楼来，伸手招呼道：“十一哥，这边。”拿纸巾擦了擦嘴，利世泽招呼服务生过来，从小推车上又捡出七八样干湿点心放桌上：“呐，我记得十一哥口味，没错吧？”

　　利世洪随着利世泽笑了笑：“没错。”他坐下瞅了瞅桌上的早茶，“这变化蛮大的，没想到原来米铺改成了这样，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生意？利世渊那个衰人卖铺、卖地，连老楼都卖了。”

　　“我的生意咯，有时间来这儿坐坐，喝喝茶，蛮不错的。”利世泽摩挲着茶杯，浅浅地笑了笑。

　　利世洪把虾饺塞进嘴里，填的满满当当，低头含糊道：“你能留恋这里，我倒是巴不得...再不回来了。”

　　用力咀嚼着吞咽下去，利世洪声音有些发沉：“我那时怨恨老爸，生那么多儿女干什么？生出来你又不管...”他抿了抿嘴唇：“我二十几岁才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攒够钱去看阿爸，他摸我头，一点没想过要问我过得好不好。”

　　像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利世洪呐呐自语：

　　“我叫他‘阿爸’，他就‘哈哈哈，你是阿洪啊？！长这么大了？哈哈哈’...我也跟着‘哈哈哈’，好好笑......”

　　利世泽看着利世洪努力弯出笑意的眉眼，像是一个哀伤的孩童。他们都是未曾被父亲偏爱的那一个。他找到了治愈的方式，而十一哥却一直都陷在怨恨里。

　　“小时候家里那么有钱，随便拿个古董出去都能换一栋楼，可那都是其他房的。大家都锦衣玉食，配好多佣人鞍前马后，我和阿妈却连肚子都填不饱。”利世洪抬头看着利世泽：“我那个时候好羡慕你，一年四季都有看不完的公仔书、玩不完的新玩具。”

　　他低头把桌上的肠粉、叉烧包、虾饺、烧麦统统挪到自己面前：“你自小就不爱说话，对谁都冷冷的，但我厚着脸皮去蹭你的新图书看，你从来没像其他房的人一样赶过我、说难听话。还有那一年你开公司，兄弟里你就只找我......”

　　叼着叉烧包，利世洪掩住声音里的一丝暗哑：“我们是兄弟嘛，我一定撑你，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咯。”

　　利世泽静静听完，看着利世洪埋头大吃大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一哥，明早上班别迟到。”说完，利世泽起身离开。

　　利世洪置若罔闻，直到把桌上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这才目光沉郁地拿过利世泽留在椅子上的公文包。

　　抽出一叠文件，翻到其中一份股权说明书，利世洪弹了弹纸页上那个微妙的数字：哈～不愧是算无遗策的“利先生”，自己这个幺弟实在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