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旧事》九月花未眠

18、倒下

　　如果不是后继无人，眼看着星光被架在火上，姚启信也不想顶前头。但现在姚氏濒临腹背受敌的境地，电影业不太平，电视台也有人暗中谋划着要闹涨薪。姚启信只能让二太苏丽云去安抚电视台老员工，自己出手解决电影业几家新增协会的联手施压。

　　听到儿子姚尚谊弃卒保帅的主意，姚启信不由得眼前一亮：有道理。

　　但是，当影业协会增补理事会成员后的首次投票选举，利世洪高票当选金像奖筹备委员会委员时，姚启信就知道自己被人当了一回过墙梯。

　　“......这是我们影业协会的新生，也是金像奖的新生，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届金像奖，不如我们都正装出席？到颁奖礼的那一天，我们男士都穿踢死兔（tailcoat男士燕尾服），女士都穿晚礼服，像那些A类电影节一样......”

　　利世洪知道个屁的影展，还A类电影节，他数的出来12个A类电影节吗？这要不是利世泽在背后教的，姚启信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看着利世洪侃侃而谈，姚启信气得差点保持不住风度，彪出粗话来。他原本要推儿子姚尚谊站上台的打算全盘落了空。

　　再听利世洪说“周炜彤女士名下服装企业愿意赞助此次颁奖礼所有人礼服”时，姚启信更加确信金像奖筹备委员会的变动就是利世泽推动的。

　　能考虑得这样面面俱到只有利世泽可以，只是不知道他是“顺势而为”，还是“早有预谋”？

　　心里转着千百个主意，姚启信再也坐不住了。与其在这里看一帮人演蹩脚戏，不如赶紧回去查查看自家哪里被打了“老鼠洞”。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姚启信知道利世泽对自家院线虎视眈眈，以前他自信能降得住利世泽，如今却有些不确定了。

　　不等姚启信起身离开，就见他的助理急匆匆跑过来，在他耳边道：“明珠的一群老员工把电视台围了！”

　　“什么？”姚启信眼前一黑，扶着桌子勉强稳住身子，厉声道：“你们怎么做事的？我不是让人去和他们谈了吗？怎么还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董事长，这......”

　　见助理一脸为难，姚启信这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一群影业协会的人在，他收敛心神，沉着脸对一众人道：“老朽还有事要处理，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好了，接下来的事我们改天再说。”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径直离开。

　　利世洪干笑：“也不知道信伯要办什么大事？哈～”

　　利世泽若有所思，其他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止。

　　消息传得飞快，当天下午所有人都知道了。

　　——明珠台要铁腕整治老臣子，所有员工都要重新签订新合约，时间超过10年，薪资却要降低20%，于是明珠台的人就围住了办公大厦，要姚家人出来解释。据说还有人打出了骂信伯“黑心老板”的大横幅。

　　办公室里，历来打扮精致的苏丽云顾不得头发凌乱、口红斑驳，焦急地解释：“我真的没有想这么做！我怎么会这么蠢？！我真的是给了他们不同合同的，像郑官这样的大明星，我是加了合同年限，但我也给他们涨了薪水的，还有王叔这样的金牌制作人我也说要加薪的，减薪的只有那些小演员、道具灯光什么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看着狼狈不堪的苏丽云，姚启信又是一阵怒气上涌，如果不是他威望高镇住了闹事的人，他连大楼都进不来！

　　姚启信重重把茶杯顿在桌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下面围着的那些人会听你解释吗？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苏丽云嗫嚅：“......要不、要不就给所有人涨一点薪...水......”见姚启信满脸阴沉，苏丽云吓得住了嘴。

　　就在这时，助理仓促推门进来：“董事长，刚刚廖秋声、濮丽华分别发表声明，宣布...”咽了咽口水，助理涩声道：“宣布结束在明珠的任职，转投翡翠台和黄金台...还、还带走了一批人......”

　　姚启信一把将桌上茶杯扫落在地：“卑鄙！无耻！乘人之危的小人！今天这一出是不是也是他们两家电视台联手干得好事？！”

　　不等话落，猛然起身的姚启信就摔倒在地，办公室里瞬时乱作一团。

　　“......世泽你一定要帮我，这一次苏丽云惹出这么大的事，我一定钉死她，家里一张纸我都不会给她！”

　　闻言，利世洪不屑地撇了撇嘴，利世泽和声对着电话道：“James，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守在信伯身边，老人家生病当然想要子女照顾，对不对？公司什么的先放一放，反正现在一团乱麻也不能马上理顺，对吧？......好，好，就这样，有事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的，我肯定站你这边，对对，我一定帮你。”

　　见利世泽挂掉电话，利世洪嗤笑：“我看姚氏的事他想管也管不了，哼哼，不如当床前孝子少添乱。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姚家这场乱子你应该早有预料。”

　　利世泽皱眉：“影业协会里我们不想当应声虫，就只能增补理事会成员。至于明珠台的事，我是透风给两家电视台高层明珠内部要调整，但是我也没想到他们两家能搞出这么多事来，又是示威又是挖角的，更没想到信伯会中风。可见计划得再好，意外来了也挡不住。”

　　利世洪潦草地点了点头：“也倒是哈，说起来翡翠台和黄金台也真够狠的，明珠三大监制，他们一家挖走一个，还带明星和幕后班底，明珠瞬间就塌台了，呵呵，信伯不急也不行啦。”

　　利世泽揉了揉额角：“还好刚刚姚尚谊说信伯现在已经醒了。”

　　“你现在是陷入恋爱的甜蜜里，泡软了心～”利世洪戏谑地笑了笑，弹了弹林静姝放在书架上的小玩偶：“没有信伯挡路，你的上市计划不是就一帆风顺咯。”

　　利世泽摇头：“我自信可以赢这一局，商业竞争而已，不想搞得信伯晚年凄凉。他毕竟是业界前辈，姚氏的崛起值得敬佩和学习，可惜子孙不肖。”

　　利世洪摊了摊手：“喏，反正你从来走一步看三步，虽然出了意外，你也一定有应对哦？你说，我做，OK？”

　　利世泽正色道：“那就摆明车马和信伯谈一谈，以往他能一手抓着明珠台，一手握住星光娱乐，可现在病在床上就不一定了。不过，我们要小心有人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十一哥，麻烦你盯紧其他人。”

　　慈心医院，看着跟在儿子姚尚谊身后走进病房的利世泽，姚启信艰难地张了张嘴。

　　利世泽快步上前，凑到床头：“信伯，我来看看您，您安心养病，健康最重要。”

　　姚启信心中苦笑：这一次倒下，他往后就都只能这样躺床上了。明白利世泽因何而开，但姚启信并不想先开口。明珠和星光是他一生的心血，眼看着轻易落入他人之手，姚启信心有不甘。

　　利世泽理解姚启信的心情，放低了姿态：“信伯应该早就猜到我的来意了，还望信伯可以成全我这个后辈。”

　　不等姚启信说话，姚尚谊就抢先道：“爸，反正星光半死不活的，我们就把它卖给世泽好了。我以前就跟你说，做什么电影嘛，做地产才对！”

　　姚启信无力地闭了闭眼，翕动着嘴唇，吐不出话来。

　　利世泽也暗暗为姚启信悲叹，他握了握姚启信搭在被子上无力抓握的手：“信伯，我是很有诚意的。”靠近姚启信，利世泽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数字，又抬头道：“怎么安排世兄，往后姚家怎么走，都看信伯的了。”

　　转动眼睛看了看一脸焦躁的儿子，想到被围在明珠办公楼前慌乱无措的苏丽云，姚启信近乎绝望：后继无人，而他连转头都无力了，还有什么办法力挽狂澜？就算要硬撑，这些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岂会放过眼前分拆姚氏的好机会？

　　他唯一能选择的就是便宜旧怨深重的老对头，还是眼前这个曾经的后起之秀？

　　利世泽怎么会不知道姚启信在想什么，他再次俯身道：“信伯当然可以货比三家，但我势在必得，开价一定是最有诚意的。”

　　姚尚谊就等着拿钱投入地产热潮，哪里还等得，连忙帮腔道：“爸，你还犹豫什么？星光除了一堆破烂还有什么？最值钱的就是院线公司的那部分股份，可人家嘉美、联亚自己就有院线，能给我们多少？世泽才是最好的人选！”

　　姚启信懒得和自家蠢儿子多说，只看利世泽：“我会让律师拟定合约。”

　　闻言，姚尚谊大松一口气，利世泽则挑了挑眉：“那我等信伯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