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成长计划》吃糖少女

11、御花园

　　今日李祁在朝上赐婚的举动实在出人意料，刚刚下朝就传遍了宫内宫外，华阳长公主李姝听到消息，硬撑着爬起来谢恩。

　　她是先帝第一个孩子，又是元后所出，这么多年尊贵宠爱都有，为女儿不远嫁，是豁出面子不要，急慌慌的入宫，在太后面前苦求，先叙旧情，再痛哭自己孀居多年的酸楚，见太后言语间诸多推诿，索性不再多说，就一直哭，直哭到昏倒，大晚上的送到储秀宫里，又是叫太医，又是叫熬药，宫道上忙忙乱乱，隔壁的景阳宫里也听得真切，闹了一夜，太后素来不通这些，都是赵康廉打点，大半夜还有人走进走出高声说话。

　　王玥睡觉时最怕吵，几乎一夜没睡沉，起来了也闭目养神，早膳都懒得进，歪在解兰怀里，由着解兰缓缓给她按头。

　　“我还真没看出来，他爹是谢中则！”王琅没姐姐这个富贵毛病，睡沉了人事不知，这会儿六碟小菜配着白粥吃的正香，边吃还边说道：“谢中则那个邪门的老货，竟能养出谢俞这样的木头，这下太师不知有多解气！”

　　谢俞的父亲谢中则是个名人。

　　他当年骂陈彦谗谀惑主被罢黜，退下来后常常写些文章字句批判言路不畅，如今的新帝年幼权柄不稳，关西王和怀王桀骜恣肆等等。

　　既得唐荣提携，又写了一笔好字，还养了个连中二元的儿子，名声越传越大，颇得追捧，成了刚正不阿的清流榜样，这回也是声讨陈彦的主力。

　　如今他的儿子得了这么个不讨好的姻缘，做驸马便要退出朝堂，十年寒窗苦读白瞎，偏又是皇帝亲自下令，他一向以忠君体国自居，岂能抗命？陈彦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你呀，不知道的事情多着了。”王玥不嫌弟弟没规矩，见亭香捧着安神的香炉过来，摆摆手笑道：“要串味了，等琅儿吃完再说。”

　　王琅见姐姐脸色不好，放下碗抱怨道:“这赵康廉怎么回事？一点小事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王玥觉睡不好，说话气都弱了三分：“小事？这京城里牵一发动全身，有什么事是小事，艾冰昨晚来了吗？”

　　亭香忙答道：“来了几次，都没进宫门，叫劝回去了……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赵崎的儿子，赵思博。”

　　庆国公这一辈于子嗣上颇艰难，赵崎赵泰两兄弟，男丁养下来的统共就只有赵思博一个，安安静静长到弱冠，丝毫没有叔叔赵泰当年那个混世魔王的劲头。

　　“唯一的男丁都愿意送出去做驸马？”王玥忍俊不禁：“现在是能逃一个逃一个了。”

　　王琅嗤笑道：“眼见着庆国公府都要不好了，长公主怎么会要他娶自己的宝贝女儿？”

　　“正是庆国公府不好了，人才好拿捏，何况他们赵家与先驸马是同宗，早年也常有来往，”王玥坐起来，解兰善解人意的开始给她捏肩：“太师要给这个面子，至少不往抄家灭族里弄，庆国公府搭上长公主，还能有点体面。”

　　说一千道一万，娶永熙县主都算不得什么好差事，她身子弱的不像样，李姝四处延请名医，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调理过来，只在深闺里养着，不说为家族延续血脉，就是她自己能否年岁长久也未可知。

　　“昨日这样一通哭，终归是哭到陛下心里去了，难得他硬气一遭。”王琅满不在乎的说：“这样顺利，不过是一件小事嘛。”

　　“可叹啊。”王玥皱眉道：“不论身份如何高贵，女子的命运都如落花，没有亲族、丈夫做那阵东风，就只有零落委地，任人践踏。”

　　今日主讲唐亦州托病，太后又听闻李祁自作主张给永熙县主赐婚，心中十分惊惶，索性放了他们一日假，把皇帝拎过去申饬，两姐弟要装不懂不知道，还和往日一样，王玥百无聊赖，又过了困意，便放弟弟去骑射场骑马，自己带着一干宫人到御花园散步。

　　先前赵康廉送来的大宫女瓷青、瓦碧这些日子也熟悉了这两位主子的性子，知道他们看上去宽和待人，御下却极有规矩，且无论出了什么差错，一律先护着自己带来的人，渐渐就不大插得上手，今日他们难得有机会领着王玥闲逛，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草一木，都恨不得介绍透了，好叫王玥多看一眼。

　　冬日里没有什么朱碧错落，新绿纵横，但山茶老梅倒开了不少，这御花园里的景致是按规矩打理的，有条有理，不能说不好看，却未免有些死板，失却了几分生趣，逛着逛着，王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先帝五十大寿那年，王府进献了一株花开灿烂如金的婆娑树，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瓷青听她问起，便径直带她去看，那里单独圈出一块地方造景，婆娑树一年四季碧叶不凋，芳香扑鼻，虽未至花期，却也枝叶繁茂十分喜人。

　　“什么人，站着！”瓦碧突然上前几步，高声喊道。

　　树后悉悉索索一阵动，不一会儿，一个小內官捧着浇花的器具弓着身子挪出来，还不等瓦碧再说什么，就抛开手中的工具跪下请罪。

　　后来史书上记载越文帝王玥，说她极有识人之能，见过一次的人，终生不会忘记，时任瀛洲总督沈黎的妻子与王家有几分渊源，他的长子出生时，文帝亲手抱过他，后来他的长子中举，进了殿试，还未通传，文帝一见他便笑道：“你久居瀛洲，写的文章依然能切中时弊，沈总督教导有方啊！”朝中知道首尾的官员都啧啧称奇。

　　却说今日，王玥见那个小內官身形动作，马上就认出他是谁了，疑道：“你不是跟着赵內官吗？怎么在这里浇花？”

　　小內官听见她还认得自己，心中十分感动，忍不住抬头看她，睁大两只水汪汪的猫儿眼睛：“回郡主，婆娑树是祥瑞之木，能照料……”

　　“郡主好有闲情，不是说昨夜睡得不稳吗？”

　　那小內官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王玥眉头一挑，抬眼就看见陈彦带着人过来，下朝才这么会儿功夫，身上衣物已经换过，不是朝服高冠了。

　　身边的宫人纷纷行礼，见他虽然照旧冷着脸，却眉目舒展，王玥不欲谈朝上之事，也知道他如今心情一定不差，便笑着行了个学生礼道：“过了困意了，所以出来散一散步，看一回花。”

　　“婆娑树是关西才有的名贵珍木。”陈彦悠悠闲闲的挥退下人，走到近前，弯下腰来凑近她问：“难道王府里栽种的还看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