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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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辙歇在徐辕屋里，一只手搂着她，轻轻缓缓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小孩那样哄她睡觉。
近来皇宫里里外外都忙着给敬宗皇帝治丧，皇位人选悬而未决，应辙和自己的拥趸要南王李蘅做皇帝，一批和他作对的大臣偏偏说齐王李绛更好，还有一群和事佬在中间和稀泥。
虽然没了皇帝，可朝臣每天除了哭灵还是照样去太极殿议事，几日下来应辙也感到有些疲惫了。
明日他还要早早进宫去，于是天刚擦黑便只留一支火烛，早早和徐辕歇下了。
徐辕闭着眼，却没有睡着，她感受着应辙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她睁开眼看看，看见昏暗的烛光淡淡的铺在应辙的侧脸上。
他闭着眼，翘起的睫毛上挂着光，侧脸的轮廓好似一道道俊俏的山峦。
应辙平静的像是睡着了，平静的像他说要把琼儿发卖时一样。
徐辕睫毛慵懒的扇了几下，闭上了眼睛。隋珠日落前就找刘管家发卖琼儿去了，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现如今怎么样了，但她想得到，三娘院里肯定是好一出闹。
她闭着眼勾起红唇笑了笑，三娘这蠢货总要和她对着来，当然，这次依旧是她赢了。
徐辕蜷在应辙怀里，正是半梦半醒梦魇时，忽然被院里的声音吵醒了。
“天杀的徐辕！你给我出来！”
“三娘子——你可别乱叫了，侯爷都歇下了。”
院子里吵吵嚷嚷、拉拉扯扯，三娘竟还敢来闹？徐辕半支起身子，锦被从肩头滑到腰际。
应辙睁开眼，漆黑的眼珠里映着幽幽的烛光，摇曳、跳动，他清醒的没有一丝睡意。
隋珠是从农户家卖进府的女儿，自小干农活一把好手，身体强壮得很，三娘又怎么能是她的对手，几下就被隋珠治得服服帖帖跌倒在地上。
三娘在外头哭啊，哭得撕心裂肺：“侯爷，我求求你，不要卖了琼儿，我给你磕头了——磕头了啊。”
徐辕捂着心口，低低絮语道：“侯爷不出去看看？”
“自然要看，”应辙猛地坐起来，拽上件衣裳挂在宽阔的肩头，“不看岂不是要被闹得没法睡了。”
他起身，掀了帘子走出去。
徐辕披了件衣裳，指尖微红的手掩住几个呵欠，她下了榻趿上缎子鞋，摇着跟出去，斜斜倚着门框看戏。
三娘还在哭，隋珠捂不住她的嘴，只好叫几个小丫鬟按住她的手脚，往她嘴里塞了好几团抹布。
“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应辙皱起眉，被扰了梦，自然不会开心。
“侯爷，三娘子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奴婢实在没有办法，怕下手重了伤着她。”隋珠拿眼角瞟了一下徐辕的脸色，而后便死死地低着头。
“琼丫头卖了吗？”他又问道。
“周管家已经领着出去了，出门大半个时辰，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他淡淡的“哦”了一声，拢拢衣裳：“把她绑回去，还有力气闹就别吃饭了，好好饿着。”
应辙正要走，三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几个小丫鬟都掀翻在地，呕着嘴里的抹布爬过来，死死抱着应辙的腿：“求你了——没有琼儿我不如，我不如去死算了。”
他用力抽了下腿，三娘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他走了一步，三娘破布一样在地上拖平了。
应辙垂下眼睛看着告饶的女人，弯下腰一把捏住她的脸，三娘哭得脏兮兮的脸快要被他捏碎了。
他细长的眉挑了挑，屋里的光照亮他一半阎罗般的脸：“那你就去死。”
三娘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冰封一样的脸，只有眼睛里带着戏谑，眉丝儿里的慈悲都绝迹了。
三娘进候府已经十年了，十年陪伴换不来一丝一毫的怜惜。
她开始笑，盯着他笑：“应大侯爷，你好威风啊。对着女人耍威风？我呸！”
“我告诉你，我进府第三年就和马夫睡在一起，在你眼皮子底下大了肚子生了琼儿，然后我又让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把她领回来当自己的女儿养。”三娘歪着身子哈哈地笑，应辙气的抬起脚，一脚踹在她胸口上。
“贱/人！”应辙骂着，手已经高高扬起来了，徐辕连忙走上前倚在他身上，环着他的腰发嗲：“哎呀，侯爷！”
头发散乱的女人疼的在地上打滚：“老娘就喜欢给你缝绿帽子，你就是个不会洒水的！哈哈哈哈你不是个男人！”
徐辕听她发癫了，连忙朝隋珠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这个疯女人赶紧拖走。隋珠领着几个小丫鬟连拖带拽地把三娘赶快清出了东小园。
应辙动手要打人，徐辕反倒紧紧抱着他，等他手不甘地收起来了，她又半蹲下身子，将应辙衣裳上的褶皱都理了个平整。
徐辕抬起头，奶猫一样在脚跟前仰头看着他。她白皙的脸洒着一层星影月辉，睁大的眼睛里盛着一汪春水，水红描金的鲤鱼戏水肚兜被双臂挤得凸起，正露出那一片软软香香的雪白。
她咧嘴笑，洁白的牙齿排成玉粳：“侯爷别生气，三娘说胡话呢。”
然后她揪着他的衣角：“我困死了。”
“你还替她说话？”应辙垮着脸，阴鸷的眼睛要见血杀人。三娘已经被拖下去了，他不停地捻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眉眼间汇聚着所有惨不忍睹的惩罚。
“我就不愿意侯爷理会她，你一理她我就吃醋，我就生气。”她蹲在他脚前撒娇卖蠢，终于惹得应辙露出一个笑：“好，那我就再也不理会她了。”
应辙的气就这么被她一盆热水泼没了。
第二天一大早，应辙就坐轿进宫去了，把三娘忘得干干净净，倒不是他消了气，而是徐辕说了更好的法子惩戒三娘，他放放心心地把事情交给徐辕去做了。
徐辕一早起来，吃了些鲜粥，便在院子看丫鬟们侍弄花草。
她院里种了一架木槿，正到了该剪枝施肥的时候。木槿此时不开花，但三四月伺候过促发了新梢，夏日里才能花开繁茂。
木槿花颜色艳丽，朝开暮落，紫红花朵须臾之间便淹冉、零落、泥销。
可它花开时就是艳的好看，像极了徐辕这等盛年妖艳浮华辈。
徐辕翘着腿，裙摆下露出小莲尖尖的金缕鞋，昨晚闹了那么一场，她反倒睡得踏实，今日精神百倍红颜绽放，微醺的脸颊都不需涂抹胭脂。
隋珠看她根本不打算起身，似乎是把答应应辙惩戒三娘的事忘在脑后了。
隋珠瞟了几眼她，徐辕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错，嗓子里还哑哑地哼几句曲儿，隋珠便放放心心说道：“娘子不到三娘子院里去吗？”
“去她院里做什么？”徐辕今日拿了一把绿纱洒金团扇，不是天热了，只是拿着好看。
“娘子昨夜还替三娘子求情呢，奴婢不明白。”隋珠挑了句好听的说出来，徐辕打量她一眼，尖辣一句：“求情？她要是真死了，那我还不得无聊死。”
徐辕朝隋珠招招手，让她贴耳过来：“你现在就出门去，打听打听琼丫头卖到哪儿去了，拿上些银子把她赎出来。”
隋珠一愣，徐辕什么时候有这等菩萨心肠了。
“那赎出来了，还领回来吗？”隋珠问道。
“侯爷发卖出去的，你敢领回来？”徐辕皱着眉瞥她一眼，嫌她脑子糊了犯蠢。
隋珠这才明白了，徐辕是要把琼儿扔在街上自生自灭。徐辕虽然没当过娘，但她看得出三娘是真疼琼儿，指不定这丫头还真是从三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世上再没什么事比孩子受苦更能让娘心疼的了。
隋珠诺诺应了几声，准备照她的意思去办事。
徐辕悠悠打着扇，发红的眼尾将恨意拉长，她看着隋珠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赵三儿，当年我入府的时候你是怎么欺我的，我可还没忘呢。你千不该万不该让我爬起来了，这回我踩你，一定踩得死死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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