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也落》闲深

2、不吃饭不行，尤其是中午。

　　竞选班干部时，姚老师指明了要让杜默希当英语课代表，之后还破例把她塞进了学校英语组，虽然杜默希不是很乐意，但姚老师一句“就当锻炼自己，吃不了亏。”让她无话可说，只好接受了这好多高一新生羡慕不来的安排。
　　英语组的组长是学校最好的英语老师——成雪梅，大家都亲切的叫她“梅子姐姐”，她也是高一一班和高一三班的英语老师，进英语组的门槛相当高，梅子姐姐对英语成绩、口语交流、临场反应能力要求极严，至今组里的成员才十六个，而杜默希是唯一一位高一学生。
　　后来坐在杜默希斜前方的男生转过来问她中考英语多少分，她轻描淡写，脱口而出“一百二”，那男生张着嘴吧灵魂出窍般盯着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其实，中考那套题杜默希只用了不到五十分钟就写完了，这对于理科实验班的人来说，那是神仙转世。
　　杜默希也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分到这么好的班级，至少以她的理综成绩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姚老师把中考成绩打印出来放在张宇含那里，让同学们结合目前的学习情况制定月考目标，杜默希从来不在意这些，即使这份成绩单现在就在她前面，伸手就可以拿到。
　　她本想趴着睡会觉，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张宇含就被热情的同学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东挤一挤西挤一挤，惹的杜默希想开口骂人，只好出了教室站在走廊上。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看风景的、看书的、进出办公室的、还有，盯着她看的，几个男生离她大概二十米，因为背光，看不清楚长相，但颇有偶像剧男主的气质。
　　张宇含被挤得动弹不得，却也不生气，只提醒他们不要摔着。
　　等人潮散去杜默希才回到位置上整理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课本，张宇含拿着成绩单，大概浏览一遍之后视线定格在一处。
　　24 杜默希 529
　　25 张宇含 529
　　身后的女孩正在写数学作业，张宇含反手在她桌子上敲了几下，他并没转身，只是把成绩单递给她，杜默希道了声谢谢，看了之后视线也定格在了那里，她竟然会有些开心。
　　手里的成绩单被人一把夺过，李宇喃一脸坏笑地出现在她面前，“啧啧啧，理综成绩不行啊，叫声哥，喃哥帮你补物理，生物也行”，眼前的人笑着露出那缺了一半的门牙，杜默希想了想，有些像混社会的地痞流氓。
　　从正式开学开始，每天都有不少人跑来高一一班的教室门外向里面张望，或者是假装路过在门口瞥一眼，还有的直接拉住一个人就问“杜默希是谁？”只是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敢靠近。
　　李宇喃仿佛就是一个例外，每天都在杜默希身边转来转去，变着法儿的“欺负”她，得逞之后就捧腹笑个不停。
　　“你想得美”杜默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这种白眼李宇喃每天都可以凭本事得到好几个，杜默希伸手要去抢回成绩单，李宇喃却把手举过头顶，那是杜默希跳起来都达不到的高度。
　　“不要欺负杜默希同学”张宇含起身抓住李宇喃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抽出成绩单放在自己桌面上，动作不紧不慢，一气呵成。
　　李宇喃发现自己吃了亏，顾不得看杜默希暗笑的脸，就和张宇含你推我我推你地打闹起来，两个男孩脸上都洋溢着青春阳光的笑容。
　　这个笑容，在之后的三年里，杜默希再没有从张宇含的脸上见到过。
　　不知为何，杜默希竟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体育课其他同学们都早早地去食堂占着前排等着打饭，杜默希和唐允商量好了去洗头发，她坐在教室里等着下课，闲着没事儿翻出一本物理习题，左看右看却连题都没有读懂。
　　“你不去吃饭吗？”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杜默希耳边，很温柔，很好听。
　　杜默希看着张宇含一时说不出话来，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忘了要说什么。
　　张宇含把手里的盒饭放在她桌子上，用手指了指，说：“刚刚在食堂打的，热的。”然后向后门走去。
　　“不吃饭不行，尤其是中午。”
　　这句话也许漫不经心，但在杜默希往后的时光里却犹如人生格言，无论她再忙或者是减肥期间，都不会忘了吃午饭。因为她记得，有一个少年，背对着她，身姿挺拔，提醒着她要吃午饭。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杜默希有些恍然，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微微一颤。
　　当唐允问起盒饭的时候，杜默希只说是班长给的。
　　学校里的洗发店不比外面，大概五十平米，最里面有一张长方形饭桌，墙上挂着电视，这便是主人的客厅。
　　门的左边有三个浴霸，右边是两片落地镜，前面放着两个软皮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有吹风、梳子、剪刀、夹板、卷发棒，洗发水不是很好用，所以在用了一次之后杜默希每次来都自带洗发水，这些东西简简单单的凑成一个洗发店，每人五块，自己洗吹。
　　这个地方，后来成了杜默希在学校里的另一个“窝”，洗发店的主人是父子三人，爷爷耳朵不是很好，每天守着洗发店收钱，大儿子成天只知道打游戏看直播，小儿子靠着蹬三轮补贴家用，两个儿子年纪都不小了，大儿子甚至与杜默希爸爸的年纪相仿，却都还没有结婚，杜默希私下也和朋友猜测过原因，但从来没有当面问过。
　　杜默希永远也忘不了从高二开始，每节体育课四个女孩躲在这里蹭电蹭WiFi的样子，偶尔还能蹭饭吃。杜默希、林深月、刘文绫、郑小雨，无论这其中哪一个走进洗发店，都能和这家人熟得像亲戚。
　　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是每天吃饭下晚自习杜默希都会在教室里等着唐允，然后边走边聊一些白天发生的事情，或是想告诉对方的话。
　　唐允做了数学课代表，她的数学一向很好，只是英语有些勉强，正好和杜默希互补。
　　唐允这个人朴实无华，打扮规规矩矩，不化妆甚至不护肤，戴着眼镜，头发永远扎着马尾，脸圆圆的，一个标准的高中女生，她和杜默希一般高，却比杜默希重了十多斤，这也是杜默希经常拿来刺激她减肥的理由。
　　她们的友谊开始于初二上学期，那时的杜默希已经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校花，而唐允是数学课代表，她性格很内向，属于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就算答对了还是会脸红的类型，反观杜默希，无论她答不答得上来，或者答案有多离谱，她都能面不改色，仿佛事不关己。
　　很多人曾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只用平静得像水面的语速说：“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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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生活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继续着，没有她们以前幻想的那么轰轰烈烈、也没有偶像剧里的富二代校霸爱上灰姑娘学霸的爱情故事，只有各种各样的班规校纪、扣不完操行分，以及做不完的课后作业。
　　枯燥无味。
　　在整个高中时代，杜默希交到的朋友不算多，原因在于她不主动交朋友，想和她交朋友的人又被她的高冷劝退。
　　她交的第一个朋友，叫彭小雅，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可爱类型的，最开始杜默希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穿着一件与自身气质极为不符的漏肩衬衫，还因为胸部发育得太好，得了个“大胸”的绰号。
　　平时在班里，除了李宇喃，杜默希也就和彭小雅说说话，听她讲讲她的感情经历和一些周围人的八卦，或者一起推算还有多久放假。
　　一直到大学毕业，杜默希对彭小雅的评价依旧是“这人是个恋爱脑”。
　　晚自习下课，杜默希一如既往坐在座位上等唐允，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李宇喃鬼神鬼使地问她有没有便利贴，杜默希以为他又要搞什么恶作剧，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仿树叶形的便利贴丢给他，还给她时便利贴上写了一个字，“我”，杜默希还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皱起眉看着在一旁笑出酒窝的李宇喃，他一改往日的恶搞语气，难得正经地叫她往后面翻，
　　“喜”
　　“欢”
　　“你”
　　每页一个字，一共四页，杜默希以前收到的情书，不是文绉绉的情诗，就是百度上的非主流表白文章，甚至还有的骚话连篇，令人恶心，这么简单粗暴的表白方式，李宇喃还是第一个。
　　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宇喃在杜默希眼里就是一个幼稚的自恋狂，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说起话来比海浪还狂，没个正经。
　　“你不许跟其他人说”杜默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李宇喃就已经走进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第一次，杜默希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长得还行，痞帅痞帅的，李宇喃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了。
　　……果然幼稚，杜默希只把它当成恶作剧，没有深究。
　　第二天李宇喃依然嘻嘻哈哈围在她身边，吵吵闹闹，仿佛昨天晚上的事真的是个恶作剧。
　　晚自习要举行班会，虽说姚老师在学习上管得严，但在活动上也不含糊，其他班几乎每周都被压榨的班会到他这里都是家常。
　　杜默希也报了名，原因是可以加分。
　　张宇含也有节目，原因是他是班长。
　　主持人是文艺委员和张宇含，两人配合的还算成功，杜默希看着张宇含一时移不开眼，白T恤黑色牛仔裤，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炽热的目光，张宇含准确地对上了杜默希的眼神，自然而又透露着紧张，杜默希赶紧别过头，抿了抿嘴装作看着窗外的样子。
　　在李宇喃讲完一个蹩脚的笑话后，接下来的节目是杜默希的歌曲《小幸运》。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只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杜默希的歌声意外的好听，刷新了同学对她的认知，不同于平日里的高冷，歌声里有感情、有故事，班里的人都沉迷其中，还有的人在偷偷录音，连一直躲在后门外偷听的姚老师也忍不住推门而入，这个动作恰巧被杜默希的余光发现。
　　她一直低头看歌词，没发现有两个人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一个是李宇喃、一个是张宇含。
　　李宇喃坐在座位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逐渐红了眼眶。
　　张宇含手里的话筒被越捏越紧，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微笑，眼睛里是一层看不见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