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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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缘一为我做了一把新伞，不知道伞面用了什么材料，竟然能让我在阳光下走动了。
几年前缘一曾为我做过一把遮阳伞，但是不太好用。大概是因为伞面是用纸制成的，不能遮蔽所有直射光线，第一次尝试撑伞出门时，差点就达成夙愿了呢哈哈哈。
只可惜鬼舞辻无惨给我种下的暗示发作了，嘁。
虽然没有死掉，但是我全身上下表皮都变得焦黑了，仿佛被雷劈过后的样子把缘一吓得不轻，他用双臂紧紧抱着我，身体颤抖了好久才冷静下来。
“抱歉。”
由于身高差异，缘一的侧脸紧紧贴着我的发顶，手臂的力道也丝毫没有放松，我一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剧烈的心跳如实传达着对方的心情。
如果就这样化成灰烬，缘一一定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虽然我总是想结束这漫长又无聊的旅程，但不论如何不应该给别人添麻烦。
让总是沉稳寡言的孩子变得如此仓皇无措，不感到愧疚吗？我问自己。
不，事实上，一点也不，我把脸埋进青年温暖的颈窝。不仅不愧疚，甚至感到有些高兴，明明和无惨一样都是想要我活下去，为什么却觉得心里这么温暖呢。
时间过去太久了，我都快忘记被爱的感觉了，忘记曾经的我因为生长于充满爱的环境而将“被爱”视为理所应当是什么感觉了。
几百年间，因为不能与人建立羁绊，我一直像水面上的浮萍一样漂浮着，而缘一，是将断线的风筝一般的我的手紧紧握住的人。
我抬起自然下垂的胳膊，回抱住缘一。
“没关系没关系。”轻轻地拍着青年坚实的后背，我语调温柔地安慰着，“不是你的错哦。”
青年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无动于衷。
……
400岁骨质疏松的老婆婆快要被勒死啦——！
直到我感觉小腿发麻背肌酸软，高马尾的青年才放开了手，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是浑身散发着肉眼可见低气压。
“等我一下。”缘一神色认真地看着我，从他深红的双眸中，我看到自己的皮肤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颜色。
高大的青年弯腰捡起做工精美油纸伞，走出了屋子。
从那以后，缘一就像突然打开了奇怪的开关似的，我为村里人看病时，他就安静地守在门外，回家时，他也总是不忘牵着我的手，为我引路。
话说回来，对鬼起作用的到底是阳光中的哪个部分呢？是穿透力比较强的UVA吗。
PS 因为不忍心看到那孩子送的第一个礼物就这样被扔掉，我当晚又偷偷把断成四五节的伞捡了回来，一直珍藏在我的衣柜里。
36.
宇多结婚已经快要一年了，她结婚后就搬到了离我们家较远的地方居住。
而今晚就是她临盆的日子了。
宇多的弟弟慌忙地跑来救助之后，我拿上整理好的药箱，急急忙忙跑出了门。
但是和服的狭窄下摆明显限制了我的步伐，险些摔倒，就在我考虑要不要撕开下摆时，和我一同出门的缘一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直接伸出双臂把我打横抱起。
“！！”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药箱，才惊魂未定地看向了锈红色头发的青年。
“我穿着袴，比较方便。”缘一一边奔跑着，一边低头看着我，平淡冷静地解释道。
我们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宇多的家。
虽然由于胎位不正，生产不太顺利，但我把生命力分给了宇多，她总算是撑了过去。
啊，对，忘记说了，把生命力分给别人大概可以算作是我的血鬼术……？总之，鬼的生命力几乎无穷，对于作为医生的我来说，这个血鬼术再合适不过了。
37.
或许是因为缘一和其他人类的呼吸方法有些不同，剑道在他的手中焕发出了别样的精彩与美丽，这是我在被称为“柱”的剑士身上都没有看见过的。
我第一次觉得剑道非常帅气，手痒地也拿着木刀比划起来。见状，乐于教学的好青年缘一立刻走上来，没有私藏地指导着我。
“这里手要这么拿，大拇指不要太用力。”缘一伸手，帮我调整着握姿，“然后腰不要绷着。”
说着，一双大手抚住我的腰。
我的腰一向是敏感部位，只是轻轻搭在上面还好，要是用点力，痒痒肉就会突然发作……就像现在这样。
缘一的手用力下压的时候，我浑身一个激灵，一跳三米高躲开了他的手。
回头一看，缘一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正愕然地看着我。
之后，青年再指导我剑道时，尤其是需要贴身指导的时候，会特地保持一两厘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和小心翼翼，虽然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他那紧绷的肌肉和男性气息却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曾经的小萝卜丁已经长成了成熟的男性。
和我性别不同的男性。
38.
冬季，外面的河道已经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这样的日子对于农家来说总是非常难熬的，即使对鬼来说也不好受，毕竟鬼只是不会被冻死，该冷还是冷，但是我有缘一。
“真是可靠呀，继国老师。”我抱膝坐在地炉旁，调笑着偏头看向用打火石生好了火的缘一。
缘一素来面无表情的面庞不是是否因为在跳跃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柔和了一些，深红色的头发也染上了一层橘色。
这么可靠温柔的男孩不知道最后会便宜那家姑娘呢。
“说起来，村里好几户有女儿的人家都来问了呢。”我对着地炉伸出手，手心的皮肤不断汲取着火堆的热量，“事实上，两年前就有人旁敲侧击过，不过那时我觉得太早了。现在和你同岁的宇多都怀第二个孩子了，我觉得是时候透露给你了。”
缘一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我现在已经很像过年那些烦人的亲戚吧，搞不好缘一反而起了逆反心理。
“啊，当然不是催婚，婚姻大事要好好考虑才行……”我干笑着说。
“……‘要和喜欢的人结婚才行’，你不是经常这么说吗。”少年转过头，火光在深色的眸中跳跃，他认真地问我，“而且我结婚的话，姐姐要怎么样呢。”
住在你隔壁继续被照顾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我一开始就打算没打算在这个村子久留，缘一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就更加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而且十年已经远超我在别的地方停留的时间了。这十年我过得非常幸福，虽然不舍，但也确实到了该分离的时候了。
人与人的道路是不同的，不论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都不可能一直陪在身边，缘一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对与拥有望不到尽头的生命的我来说，这个事实则更加残酷一些，在长达数百年的旅途中，我经由光阴，经由山水，经由乡村和城镇，见证过蕃郡兴衰，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同样我也经由别人，经由一切他者以及由之引生的思绪和梦想而走成了我。得到与失去，邂逅与分离，如同硬币的两面一样，永远共存。
这些对不过二十岁的少年来说或许有些残酷了，最终我把视线从缘一的面庞上移开，重新回到了面前明亮火堆上，用曾经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话，委婉地回答了缘一的问题。
“所谓人生呢，就是通向坟墓的旅途，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你走完。当与陪你的人分道扬镳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而且即使分离，也不代表陌路，路途中的一切，将永久驻进你的心魂，化为你的骨血，雕琢你，塑造你，融入你而成为你。”
又是一阵沉默。
橘色的火光摇曳着向上窜动，连带着在火堆前坐着的人脸上的阴影也不停地跳动，干柴燃烧发出的滋滋声反而显得室内更加安静了。
“我明白了。总有一天，父母会因老去而离开，兄弟姐妹会因为结婚而离开，即使是倾注心血养育的儿女也会因为成长而离巢，这我明白。”缘一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与你相伴一生——那就是夫妻。”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好像是。”我迟疑着肯定了缘一补充的知识点，“正是因为这样，才要慎重决定婚姻大事。”
缘一点了点头，依旧用着沉稳的语调说：“那我不结婚了。”
“？？”
“我不想和除了姐姐以外的任何人共度一生。”
“！！”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