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赖着你》罂粟花再开

2、同桌

　　半晌过后，顾子陌低下头去，很快又立起来，把木盆端到屋里去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反应。

　　安然的小脑袋一下子耷拉下去了。

　　那个哥哥都不肯搭理她......难道是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这天晚上，安父安母发现安然格外的安静，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问安然怎么了，她却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说。

　　直到入睡前，安然的小脸还是紧绷着的。为此，安父安母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这可不是安然一贯的风格呀。安父安母很清楚自家女儿的脾性，从小娇惯着，虽不野蛮任性，却是调皮捣蛋得很，常常带着大院里年纪相仿的几个孩子到处蹿。

　　安母为此，一度头疼得很，生怕安然长大了也这么野，不像别人家女孩子
　　那般文静秀气。

　　但安父却不以为然，小孩子嘛，正是爱动的年纪，调皮捣蛋很正常，等再大点就好了。况且安父安母平日里都要上班，也是没法常常看管着安然，于是就随安然的性子去了。

　　正因如此，安然今天一反常态，也难怪安父安母会忧愁了，这莫不是担心自家宝贝女儿被人家欺负了嘛。

　　不过，很快安父安母就发现自己的担忧纯属不必要。因为第二天安然起床以后，又变回以往生龙活虎的样子，仿佛把昨日里的不愉快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唯一有点不一样的是，安然似乎对对门家那个领养回来的孩子很有好感，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人家身后，赶也赶不走，像个跟屁虫一样。

　　当安父安母发现这一点时，安然已经缠着顾子陌有好一段时间了。

　　安然似乎在第一次见到顾子陌以后，就对掏鸟蛋抓虫子玩泥沙这些东西一概不感兴趣了，好几次小伙伴们来找安然结伴一起玩，都被安然拒绝。安然现在只一心跟在顾子陌身后跑，还常常做一些在顾子陌看来很奇怪的动作。

　　终于有一天，顾子陌似乎被安然烦得忍无可忍了，冒出一句：“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

　　安然为此大吃一惊，“哥哥，原来你不是哑巴呀！”

　　顾子陌白了安然一眼，没说话，扭头走了。

　　安然却异常兴奋地追上去，“太好啦哥哥，你终于会说话了......”

　　甚至安然一度认为顾子陌是因为跟自己呆久了，“耳濡目染”之下才会说话了，还为此跟安父安母吹嘘了很久。

　　也是从那以后，安然跟着顾子陌的脚步就更紧了，并且每一次都会为顾子陌偶尔冒出的一两句话兴奋很久，尽管顾子陌几乎每一次都是说着同一句话“别再跟着我”，但安然却是甘之若饴。

　　当然，安然也不懂什么叫“甘之若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顾子陌。只是每次和一大群小伙伴在院子里嬉戏打闹的时候，总会看到顾子陌蹲在井口旁边洗东西，或是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瘦瘦小小的身影就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每次安然看到顾子陌一个人孤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时，心里总会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开心。

　　但安然也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她只觉得不开心，却不会深究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而这时安然的脚步就会忍不住向顾子陌走过去，想跟他一起站着，哪怕顾子陌依旧不搭理她。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安然再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都会忍不住感慨：或许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把对他的执着种在心里了吧。

　　至于安父安母对自家女儿跟在顾子陌身后玩这件事，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来。

　　安父安母都是善良敦厚之人，夫妻俩在阻止顾子陌养父酒后家暴这件事情上爱莫能助，因而总希望在其他地方帮帮那个可怜的孩子，所以也就对安然总偷偷摸摸从医药箱掏红花油和创可贴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转眼间，安然六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更令安然高兴的是，八岁的顾子陌居然要跟安然一起上小学一年级。

　　说起这事啊，还得算安母的一份功劳。

　　顾子陌的养父顾大山是个货车司机，收入微薄，却偏偏是个酒鬼加赌徒，但凡手里头有一分钱，要么拿去买酒，要么就聚众赌博。一个大男人，非但没有养家糊口，还向妻子陈岚伸手要钱。

　　陈岚自嫁给顾大山以来，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还常常被顾大山家暴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靠着做清洁工挣来的钱，却常常被丈夫抢了去赌，连给养子上学的钱都没有，也就使得顾子陌都八岁了，却还没能上学。

　　就在安然即将上学的前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安然问安母为啥哥哥不上学。哥哥自然就是顾子陌了。而安母一听安然的话，也想起这事了，一时半会也不知怎么回答安然的话，心里却有了另一番打算。

　　安母私下便对陈岚好一番劝说，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孩子大了，也该上学了，你这做母亲的，得替孩子打算打算啊。

　　陈岚原本就想过送养子去上学的，奈何自家那杀千刀的男人没往家里送过一分钱，还总趁自己不注意，便偷了钱去买酒、赌博，几次三番质问他，还挨了好一顿打。

　　思及至此，陈岚的眼圈不禁红了，“秀菡啊，不是我不想送子陌上学，实在是没有钱，我家那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陈岚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安母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安母思索再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道：“子陌秋季上学的钱，我们家可以先借你，但你可得替子陌好好护着了。”

　　陈岚一听，先是一愣，而后脸上却是涨得通红，兴许是感激，又亦或是想不到连自家孩子上学的钱都得靠别人家接济吧。不管怎么说，顾子陌秋季上学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说起来，陈岚虽怕被丈夫打，但一遇上养子顾子陌的事情，整个人就硬气起来，也是真把顾子陌当亲生儿子来养了。

　　有一次，顾大山又想趁陈岚不注意，从家里偷钱去赌博，却被陈岚发现了。而这笔钱正是顾子陌秋季上学的费用，陈岚这时再也不管不顾了，转身从厨房拿了一把切肉刀，便追出去，要跟顾大山拼命。

　　顾大山在家动不动就家暴陈岚和顾子陌，也是见母子俩软弱可欺，哪成想陈岚也会拿把刀跟自己拼命的一天。顾大山当场就吓得腿软，连忙把钱扔下，便跑了，往后的好几天都不敢回家。

　　于是这笔钱就这么护下来了，顾子陌顺顺利利地在秋季入了学，跟安然同上一年级，没错，还是同一个班呢。

　　开学头一天，安然便嚷嚷着要跟顾子陌坐同一桌，顾子陌却意外地没有拒绝，于是两人的座位就这么定了下来。

　　安然从前便爱跟在顾子陌身后，自打做了同桌，更是与顾子陌形影不离了。

　　不过，这八岁孩子跟六岁孩子终究有些不同。顾子陌的身高在这群普遍都是六岁的孩子当中自然是最高的，甚至高出了一个头，再加上顾子陌长期营养不良，身形瘦削，显得人更高了。

　　这刚上学的小毛孩通常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并且小团体里的孩子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像顾子陌这样的高个儿自然就被孩子们归为异类了。

　　虽说顾子陌平日里寡言寡语，也并不爱跟其他孩子玩，但这从开学第一天便被其他孩子孤立，也就愈发显得顾子陌不合群了。

　　反观是安然，过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啊。安然本就生得乖巧甜美，自上学以后更是被安母好生装扮，还不许她再像从前那般跳脱。

　　于是时常穿着娃娃裙，头发被扎成两条可爱的小辫子，再配上一张雪白小巧的脸蛋，安然看起来就像个小公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孩子也不例外。六岁的小男孩已经有慕美之心了，见到安然这般可爱的女孩儿，竟纷纷要求与顾子陌换位置。不过，安然一心想跟她的子陌哥哥同桌，又岂有同意之理呢？

　　“王晓乐，我才不要跟你同桌，我只要子陌哥哥做我的同桌。”安然生气地说道，表情像个鼓气的小河豚，却显得她更可爱了。

　　“安然，我有好多零食，你跟我同桌，我们可以一起吃呀。”王晓乐一下子从书包里掏出好几袋零食来，试图引诱安然，眼神中满满得意之色。

　　“哼，我才不要你的零食。”安然把头一撇，直接不看王晓乐了。

　　王晓乐见安然不吃这套，急了，竟把气撒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子陌身上。

　　“顾子陌！你走开，不许坐在这里！”一边说，一边用手试图把顾子陌推开。

　　原本，这么多其他的小男孩要跟安然做同桌，已经让顾子陌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怒火。

　　王晓乐再用力一推，直接就成了导火线。

　　顾子陌瞬间变成一头发怒的小狮子，狠狠地扑向王晓乐。

　　两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