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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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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第一次见到顾子陌是在顾子陌家的屋檐下，那一年她五岁。
这个大院里住着好几户人家，巧的是，安然家正好住在顾子陌家对门。
这天傍晚，安母何秀菡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安然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她最爱的梅菜扣肉，一下就把它放进嘴里，却被烫的龇牙咧嘴，哇哇大叫起来。
“瞧你心急的，菜才刚出锅还烫着呢，又没人跟你抢，就急着放嘴里了。”何秀菡轻声嗔责着安然，说是责怪，但语气中又透露着满满的宠溺，谁叫这是自家的宝贝疙瘩呢。
安向东刚进家门便听见妻子的声音，顿时感觉工作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只剩满腔对妻子和女儿的柔情。
安然耳尖地听见门口的脚步声，顿时冲向安向东，“爸爸，你可算回来了，我都要饿晕了。”安然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目光中似乎蕴含着责备的意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可爱极了。
“那下次爸爸早点回来，安然不许生气哦。”安向东怜爱地捏了捏安然的鼻子。
“那爸爸可要记住了，妈妈也饿啦。”安然狡黠地瞧妈妈那边看了一眼。
还不等安向东回答，何秀菡便招呼父女俩过去吃饭了。安向东抱着女儿，正要移步到餐桌前，突然听到对门传来声声尖叫，还伴着男人的吼叫声。
安向东顿时停下了脚步，接着，安然又听见对面传来阵阵夹杂着颤音的呼喊，“别打孩子”、“住手”、“别打了”诸如此类的字眼，小小的安然听愣了。接着，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透过安然的耳膜，安然小小的身子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似乎意识到对门的声音可能会吓到自家女儿，安向东立即关上家门，快步走向餐桌。
何秀菡隐约间也听见对门传来的声音，实在是这声音太大太刺耳了。
“那家男人又喝酒了？”
“估摸是，唉......”安向东在主位上坐下，然后将安然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却再也没有进门时幸福的模样，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作孽啊，就是可怜那孩子......”何秀菡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要是自家女儿受这样的苦，她便要心疼死了。
“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吧？”安向东犹豫地说道。
“别去！上次被那酒鬼子砸了脑袋，你忘了吗？还敢去......”听见丈夫要到对门去看看，何秀菡立马阻止，虽说不忍心看到那家孩子这样遭罪，但一想到丈夫上次劝架被砸得头破血流，她就一万个不乐意。
“可是......”
“别想了，吃饭！”何秀菡气冲冲地说道。
小小的安然今天格外安静，她默默地听着父母的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安然扒拉着碗里的饭，又吃了一口梅菜扣肉，突然觉得今天的梅菜扣肉不似以往的好吃了。
吃过饭后，安然趁着父母不留神，一溜烟儿跑到对门的屋檐下，想透过窗户往里看，却发现自己连窗户的下沿都够不着。安然又跑回家中，偷偷拿了一张凳子，溜到人家窗沿下，放下凳子便踩了上去，这下安然总算看到屋内的场景了。
只见屋内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正瑟缩在角落里，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他的脑袋无力地低垂着，因而从安然那个角度看过来，是看不清他的样子的。但小男孩暴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和腿，安然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可怜的小细胳膊和腿上全是青紫的伤痕，深深浅浅，血迹斑斑，很明显是新伤加旧伤。
奇怪的是，安然刚刚似乎并没有听见小男孩的哭泣声，整个过程只有男人的嘶吼和女人的尖叫。
安然看着小男孩一身的伤痕，眼眶不觉地红了。安然从小被父母疼爱着长大，安家父母别说痛打，就连重一点的话都舍不得对安然说。虽然安家父母在这小县上工作，工资也不高，一家人的生活最多也就是衣食无忧，但安家父母从来都不会在物质上苛待自己的女儿，其他小孩子有的，安然必定也是有的。
他一定很疼吧。
他是不是在哭呀？
他好可怜。
安然同情地看着小男孩，小脑袋飞速地运转起来，想着怎样才能帮到他。安然想起每次自己因为调皮捣蛋而受伤时，妈妈都会给自己擦药，那药就放在家中的小医药箱里。
这样想着，安然立马从凳子上爬下来，转身跑回家中。此时安家父母都不在客厅，安然偷偷地从医药箱里拿出那瓶红花油，看到旁边一格放着创可贴，便拿了几片。
安然手里拿着红花油和创可贴，刚想跑出去，突然想起小男孩那低垂的脑袋。犹豫片刻，从自己的糖罐子里掏出几颗糖。
安然重新趴到窗边，把红花油、创可贴和糖放在窗台上，轻声唤着小男孩。
屋内的小男孩正是七岁的顾子陌，长期挨打和营养不良，让他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高也比同龄的孩子矮上那么一截，就连安然看起来都要比顾子陌结实。
顾子陌低垂着脑袋，隐约听见声声软绵绵的女娃娃音，似乎在叫唤他。
顾子陌慢慢地抬起头，朝窗边看过去。他看到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趴在他家窗台，小手摆动着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小女孩五官甜美又乖巧，目光盈盈，睫毛纤长而浓密，眨眼时就像小刷子似的扑扇扑扇。她黑色的柔软的发丝在末梢处微卷，微风一吹，便调皮地遮住女孩儿的视线，惹得她小手不停往外拨，愈发显得她像个小精灵一样。
顾子陌有点愣住了，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直到片刻后，他才确定眼前的小女孩儿正在叫唤他。
“哥哥，你还好吗？”
“我妈妈说受伤了要上药才能好起来......”
安然见顾子陌抬起头了，便不停地跟他说话，说了许久却不见顾子陌有半点反应，禁不住急起来，以为顾子陌被打坏了。
另一头顾子陌看着眼前着急的小人儿，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总算是站起来了。不知是不是伤口的原因，顾子陌似乎有点艰难地移到窗边。他看着安然，依旧没有说话。
安然见他总算走过来了，便把旁边的红花油和创可贴递给他，顾子陌却没有接。
安然以为顾子陌是怕擦药会疼，急忙说：“一点都不疼的，你擦一下就知道了，每次我摔跤，妈妈都会给我擦这个。”
顾子陌偏过头，仍是不语。
“哥哥，你擦完我就把糖给你，这个糖可好吃了。”
顾子陌听着女孩甜甜的话语，丝丝奇异的感觉钻进他的心里，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接住女孩儿递过来的东西。
安然见顾子陌把东西接过去了，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
顾子陌看着女孩儿灿烂的笑容，突然觉得伤口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安然~”
安然听见自家传来母亲的叫唤，急忙对顾子陌说：“哥哥，你一定要擦药哦。”说完便跳下凳子。
院子里传来女孩儿甜甜的声音，“妈妈，我在这里......”
顾子陌的视线随着安然逐渐消失的身影，再次回到手中的药，凝视良久。
隔天，安然像往常一样，刚想蹿出去找大院小伙伴们玩，脚步刚到院子里，却突然想起昨晚被打的小哥哥。
不知道那个哥哥好起来了没有？他有没有擦药呢？
安然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顾子陌家的门口。她在门口探了探脑袋，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安然急忙把头伸回来，身子躲到墙后面。
原来是顾子陌。
安然看到顾子陌端着一个很大的木盆子走到院子那口井旁边，似乎准备洗衣服。
安然好奇地走过去，“哥哥，你要洗衣服吗？”
顾子陌见安然过来，忙转身背对着她，把自己洗的东西挡住不给她看。
安然不过是五岁的女孩儿，还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的，心思单纯的很，见顾子陌背过身去，也并没有多想。她在木盆前蹲下来，看着顾子陌的小手不停地搓着盆子里的衣服。
“哥哥，你还疼吗？”
顾子陌没出声，继续低头搓衣服。
安然丝毫不气馁，又问：“哥哥，你吃糖了吗？”
顾子陌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安然，却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依旧是不发一语。
安然有点生气，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同大院的桐姨从不说话，妈妈曾经说过，桐姨是个聋哑人呢。
原来这个哥哥也跟桐姨一样呀。这样一想，安然看向顾子陌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
安然用手指碰了一下顾子陌，开始做起手语来。
原来在安然还是两三岁的时候，安家父母都要上班，实在没法照看安然。于是安家父母便把安然托给同院子的阿桐照顾。阿桐虽是个聋哑人，却手脚敏捷，啥活都不在话下，每次受安家父母之托，都会把安然照顾得很好。
而两三岁的安然与阿桐相处时间一久，自然也就懂得很多手语了。
顾子陌看到安然突然做起一些奇怪的动作，一时间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