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赋长生》轻木流云

14、第十四章

　　云璃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只用一个时辰就写完了，整整十万草木经被他一字不差全写了出来。

　　交卷的时候，氶衍有意多看了他几眼，似乎没想到，像他这种胸无点墨的家伙也能过得此关，太奇怪了。

　　但其实，云璃表面处之泰然，内心却也是极为忐忑的，他很担心自己有没有写对，出了满头大汗，直到氶衍宣布包括他在内的二百多人通关之后，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星棋笑道：“还不赖嘛。”

　　云璃宠辱不惊，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语毕，他倏地想到，此番若是没有祖父罚他抄了那十万草木经，历历在目，那这一关他是绝然过不了的。

　　沐越究竟知不知道会英大典会有草木这一项考核呢，如果知道，难不成他是有意为之，想帮自己？

　　星棋打趣道：“说你胖，还喘上了。”

　　几人有说有笑，朝着之前看到的那座石塔走去，那里是第三重关卡，明灯的所在地。

　　刚到门口，元湘兴冲冲跑了过来，一把搭上云璃的肩膀，乐呵呵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草木那么难你都过了，出乎意料啊。”

　　云璃咬着牙，在他肚子上重重拍了一掌，疼得元湘吃痛，当即弯腰捂住。云璃鄙夷的道：“哟，你还不如我呢，你都能过，我为什么不能？”

　　这俩人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元湘收起一脸的坏笑，道：“对了，氶衍可是花沁那一脉的，刚才就没有为难你？”

　　云璃说教道：“呵，我该怎么说你呢。我跟花沁的确是有些嫌隙，但这跟氶衍有什么关系，再者，就算他要为花沁出头教训我一顿，也犯不上在考试的时候动手呀。他虽是草木这一项的主考官，可监考的岚墟殿下和众长老又不是吃素的，他若敢有小动作，那几位能放过他？”

　　元湘点头赞同，“那倒是。”随即，又很神秘地道：“唉，你们知道这第三关明灯的主考官是谁吗？”

　　星棋和阿姝同时摇头，云璃急赤白脸的道：“说不说。”

　　元湘看他急了，立刻投降，“好好，我说我说，是柳笙，云璃，这回你可得帮兄弟啊。”

　　云璃不解其意，道：“我怎么帮你啊。”

　　元湘满脸堆笑，眉飞色舞，不停的冲云璃使眼色，“柳笙可是你那一脉的，怎么做你知道吧。”

　　云璃露出为难的表情，“让她放水，不好吧！”

　　元湘立马去堵他的嘴，示意让他噤声。

　　此时，几人已经来到了石塔内，这里十分空旷，陈设也很简朴，一排排架子紧贴着墙壁，上面摆满了油灯，却没有明火，除此以外，便没有其他了。

　　云璃站在人堆里巡视了好几遍，终于在一处角落发现了柳笙的身影，她一个人靠在石柱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其他人是别脉子弟，多有不便，只有云璃过去喊了她一声。

　　柳笙勉强笑了笑，道：“你来了。”

　　云璃应了一声，有些担忧的道：“你还好吧！”

　　柳笙站直了身子，看着有几分憔悴，笑着说：“没事，大抵是近来有些乏了而已，对了，你取魂灯了吗？”

　　云璃摆首，不清楚魂灯是什么。

　　柳笙走到一排架子前取了一盏油灯给他，云璃摆弄了几下，发现这灯没有灯油，灯芯也只有一点星星之火，根本不足以燃起来。

　　云璃道：“这...什么意思啊，让我们自己去找灯油吗？”

　　柳笙道：“不错。”

　　云璃不敢置信，就这样而已？

　　柳笙的目光看向第二层塔的入口，道：“你知道这上面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吗？”

　　云璃思索片刻，正色道：“适才我在外边，见这石塔乌云压顶，死气弥漫，而你又提到‘关押’二字，莫非这里头的东西都是些死物吗？”

　　柳笙露齿一笑，“还挺聪明嘛。魂灯之所以叫魂灯，就是要以魂为油，以魄为焰，这里面所关的皆是上千年来屡屡侵犯我族的鬼物，其中不乏大能之辈，你此行谨记，见机行事，量力而为。”

　　顿了顿，柳笙又压低声音道：“明灯的要点是，所摄的魂魄修为越高，魂灯的火焰就会越大，同时也和风险划等线，我看这回来的不少人大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他们以质取胜，你则...”

　　“我则以量压质。”柳笙还未说完，云璃接了下半句。

　　二人相视一笑，柳笙竖了竖大拇指，道：“昌字一脉里，你是我最为看重的了，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柳笙鼓舞着他，双目炯炯有神。云璃手中惧峥缠绕在腕上，胸有成竹地道：“那还用说，看我的吧。”

　　云璃此番本也没打算让柳笙放水，既已知道规则，这便足够了。

　　他回到众人身边，带他们取了魂灯，而后，又将柳笙的话给几人复述了一遍，这才一道上了二楼。

　　二楼昏暗至极，给人一种仿佛望不到边际的感觉，耳边是一阵阵嘈杂的斗法和叫骂声，忽远忽近，其中夹杂着不少凄厉的哀嚎。

　　云璃等人在黑暗中摸索，靠着手中那一点火引的光，固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辩清各自的方位绰绰有余，就这样，他们一边走，一边凝神戒备，慢慢前进。

　　刚走没多久，突然，一股寒风掠过，几人同时感到一阵凉意传遍全身。

　　云璃退了一步，就有个东西直朝他面门扑来，几乎只是一瞬间，他浑身寒毛倒竖，惊叫一声，抓住脸上那东西就往地上狠狠一砸。

　　霎时，只听一声惨叫，白光闪电一般划破黑暗，星棋手中的魂灯竟然诡异的亮了起来。

　　云璃正要说话，一旁的阿姝“啊”了一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手一直指着他脚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

　　看着他惊惧的眼神，云璃定住了，骤然间也感觉，有东西掐住了自己的脚脖子，触感像是一双手。

　　云璃当下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最后索性一低头，我靠，那还真是一双手，而且，还是一双没有和身体相连的断臂。

　　云璃向星棋投去求助的目光，他手里的魂灯足以照亮身周围一丈左右，二话没说，他一脚踩了下去，立时便将那双手踏成了齑粉。

　　也不知是哪里发出绝命的残喘声，几缕烟丝缓缓升起，融入了星棋的魂灯之内，大家看到，他的魂灯似乎又亮了些许。

　　登时，几个人都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柳笙所说的：以魂为油，以魄为焰的定义。

　　星棋见云璃愣愣的看着他，道：“怎么了？”

　　云璃由衷的佩服道：“简单粗暴，厉害厉害。”

　　借着灯火，他们走了一圈，但这第二层塔里的鬼物早就被席卷殆尽了，是以，只好往更上一层走去。

　　期间，几人陆陆续续灭了不少小鬼，魂灯都亮了起来，一路披荆斩棘，数十只被人遗落的小鬼在他们手底下溃不成军，根本不是对手。

　　可是，当他们走到第八层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小贼’。

　　宽阔的空间内，魂灯可以照耀任何地方，唯独看不清塔顶。

　　灯火摇曳着，朦胧不清的半空中垂下来两条绳子，绳子上系着一块木板，组成了一个简易的秋千模样，那秋千来回摆动，分明什么都看不着，其上却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孩童的笑声，如同有一个孩子正坐在上面，咯咯的笑。

　　星棋拔剑指着那处秋千，厉声喝道：“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话音刚落，那秋千忽然停了，一个又一个小孩的血脚印朝他们逼近过来，起初只是走的，后来倏地狂奔起来，星棋大声喊道：“散开。”

　　云璃几人闻言，立刻后退，同时，也不约而同祭出了法宝与其抗衡。

　　四面八方都是孩童的讪笑声，他们只有捕捉那源源不断的血脚印，才能判断对手的所在位置。

　　可那东西似乎有意戏耍他们，将四周全部踩上了乱七八糟的脚印，几人纵有仙器在手，一样无的放矢。

　　陡然间，阴风掠过，有什么东西贴近云璃，他抬手向下一压，便见一个脸上全是刀口的小孩用嘴咬住了他的乾坤袋，看上去鲜血淋漓。

　　云璃想用脚把他踢开，不料这家伙的牙齿居然挺厉害，把他系在腰间的乾坤袋扯了下去，撒腿就往楼上跑。

　　云璃大吃一惊，那可是祖父刚送给他的，里面还有几枚乌龟蛋和蒂灵草的果子。

　　等等，蒂灵草的果子？云璃骤然想起来什么。他依稀记得岚墟和洛玄都曾说过，把蒂灵草戴在身上极易招邪，鬼物对那东西极为敏感，难不成...那小鬼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一行人奋起直追，直至追到了最后一层楼，才把那小鬼捉住，并把乾坤袋夺了回来。

　　灭了那小鬼之后，他们所站的这层楼厮杀声阵阵，极目远眺尽是阴灵鬼火，为了不落下风，大家很快也加入了战局。

　　刚开始，云璃大杀特杀，压根儿就不把这些怨灵放在眼里。不过慢慢地，他猝然在乱军之中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飘忽不定。

　　他举目张望，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可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

　　意料之外的，云璃看到了一个正被人追杀的小鬼，浑身伤痕累累，神色萎靡，就是在潭岔坑帮他破了鬼打墙的那个小苏。

　　只见小苏跌倒在地上，顺势往旁边一滚，避开了小鲛人的一记重击，而后爬起来拼命狂逃。

　　云璃见势不妙，想去帮忙，可身后一只鬼爪袭来，他不得不想办法脱身。

　　所有的鲛人越战越勇，战场上一下子分成了两大势力。

　　鬼族的为首者是一名青衣女鬼，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从来都没有这么畅快过。尽管参赛的人数从最初到现在减少了几百人，但这石塔似乎有压制鬼族的功用，鲛人们势如破竹，战况有一边倒的趋势。

　　人群中，云璃眼角余光看到一位同族把小苏堵截在角落里，随时有陨落之忧，心一急，便朝那边跑了过去。

　　他嘴里的“且慢”二字还未脱口，就见一道青光掠过，那位同族立即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

　　刹那间，众人皆骇然失色，小苏看见了云璃，便小跑到他身后藏了起来，好像很怕那道青光的样子。

　　果然，青光散去，一名女鬼现身，向他们俯冲而来。

　　小苏大叫：“小心。”

　　云璃手中惧峥变成几根利刺，眨眼从她胸膛穿过，那女鬼狞笑着，身体化为烟丝，立刻就消失了。

　　一击不中，云璃有些懊恼，那女鬼修为好似还不弱。

　　小苏在他身后探出头来，惶恐地道：“下使大人，她走了吗？”

　　云璃垂头看她，道：“不知。”

　　一盏茶后，星棋等人跑了过来，见云璃护着那小鬼，面面相觑，“你这是何意？”

　　云璃向来视他们为知交，也不隐瞒，把他在潭岔坑发生的事大意同几人说了一遍，而后道：“所以，她算是我的恩人，无论如何，我得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