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赋长生》轻木流云

13、第十三章

　　云璃端详了一阵，这匣子样式古朴，精绝雕镂，一看就不是俗物。

　　沐越走到院中坐下，缓缓朝他道：“打开看看。”

　　云璃略感惊讶，“这里面的东西是给我的？”

　　沐越点头不语，云璃便也坐下来，小心翼翼打开了那只匣子。

　　起初，他觉得这里面装的肯定是什么法器啊丹药啊之类的东西，因为每个人在参加试炼之前，家中长辈都会为他们率先预备一些防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这一点，他从前什么也没有，这回老爷子总算开窍了，嘿！还是挺惊喜的。

　　可是，当把匣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云璃立刻从满目期待变成了满脸失望，他扬手拨了拨，眼都不抬，奇道：“这是什么呀？”

　　沐越道：“乾坤袋。”

　　云璃立时瞪着眼，乾坤袋他听说过，据闻巴掌大的小袋子就能装下一座大山，神奇无比，所谓寸里方圆，内有乾坤说的便是此物了。

　　东西是好东西，不过......云璃丧着脸，在心里暗戳戳的道：“哎哟，您可真是我的好祖父呀，好不容易盼来的会英大典，您居然就送我个袋子，您是打算让我把所有人都装进袋子里，留我自己一人比赛呢？还是想我把自己装进去，然后等快结束的时候猛地蹦出来吓他们一跳啊？”

　　云璃的表情或许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被沐越尽收眼底，他道：“怎么，不喜欢？”

　　“也不是......”云璃支支吾吾半晌，道：“祖父，比起这个，我其实更喜欢战斧啊、巨剑啊、铠甲啊这种东西。”您送我个乾坤袋算是怎么回事，这也不符合我的气质啊。想归想，但最后这句话他可没敢说出来。

　　然则，沐越闻言，仍旧脸色一变，一把扣住匣子盖，起身就走，“既然这样，那乾坤袋你就别要了，谁有你说的那些东西，你就去找谁好了。”

　　云璃防不胜防，惊呆了，登时想：有总比没有强。就连忙拽住他的衣角，委屈求全，道：“慢着祖父，我想通了，我要。”

　　云璃把乾坤袋系在腰间，走路时故意左摇右摆，大有炫耀的姿态。但是，当他站在广场上时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带着各式各样的仙器法宝，一个比一个更猖狂。

　　尤其是元湘几人，身披铠甲，手持重剑，简直不要太威风，惹得他不禁啧啧称赞。

　　此地人头耸动，水泄不通，嬉闹之声源源不绝。

　　有人拍了一下云璃的肩膀，他回头一瞅，竟是星棋和阿姝。星棋一脸的风轻云淡，看样子是对这次大典信心十足。

　　他瞧见了云璃身上的乾坤袋，赞扬道：“袋子不错嘛。”

　　云璃看他如此慧眼，竖起大拇指，表示说：“你很有眼光，有前途。”

　　几人胡侃了几句，就听天华殿上方有钟鸣声传来，声音浑厚绵长，久久回荡，代表着会英大典即将拉开序幕，所有人目光振奋，既期待，又紧张。

　　一行人从天华殿内走了出来，岚墟和四大长老径直走到高台之上，俯瞰众人。

　　而下方一众，均自发以绍、定、昌、朝四脉的天骄为主，站成了四排长队，云璃暗暗点了点，此番参与者大约有四五百人，更多的围观者则被阻挡在广场边缘。

　　沐越随手一挥，几声隆隆声响过后，大家看到，正前方的石碑骤然颤了几下，出现了一道漩涡，缓缓运转。

　　沐越道：“阵法大门已经开启，一旦踏入，于你们而言便是一场关乎成败的博弈，在途中若是无法再坚持下去，心底涌起这个念头的同时，阵法就会当即把你们传送出来，望你们此去全力以赴，好自为之。”

　　所有人齐齐称是，岚墟虽首次坐镇会英大典，但以他的身份，当然是不用参加的。

　　只见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遍，全神贯注，须臾说道：“成败固然重要，但同样重要的还有族人，试炼中万不可蓄意伤人，点到即止，你等需谨记。”

　　说完，他对沐越道：“可以开始了。”

　　沐越会意，一指下方石碑，很快，那石碑上运转的漩涡戛然而止，四大天骄首当其冲，随后就是这些参赛者，依次走了进去。

　　阵法内的空间如同是另一个世界，此地黄沙遍地，一望无垠。

　　白光一闪，众人出现在一个半人高的平台四周，而其上站着一个青年，正是吾介。众人注视着他，都在等着他宣读试炼规则。

　　吾介轻捻发丝，也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道：“此关卡乃以炼体为主，穿过这漫漫黄沙八十里便可到达‘草木’一关，需要提醒的是，此界禁法，若是谁不死心偏要动用法术，便会被这个世界排斥，到那时想要通关可就难如登天了。”

　　走得过去就算过关，岂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当即有人不屑道：“区区八十里而已，待我到前面探探路去。”

　　说完，许多人便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去，云璃刚要动作，忽地，却听有人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云璃见他们面色骇然，大胆地向前走了一步，可仅仅只一步，就让他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无形之中，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他身上，连平时抬腿迈步的动作眼下做起来都无比吃力，举步维艰。

　　云璃转头看向星棋，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以往这种时候，这小子的头脑最好使了。

　　星棋静心沉思，想了少顷，骤然眼前一亮，道：“有了。”

　　云璃欣喜地道：“有办法了？”

　　星棋一笑置之，带着云璃和阿姝往后退去。

　　云璃跟着退了几步，倏地舌桥不下，愕然的发现越是和目的地反其道而行，威压就越小，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脚步轻快得甚至可以跑起来。

　　星棋伸手在半空中摸索着，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他的手却向下一垂，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星棋道：“就是这里了。”

　　云璃好奇着，也伸手去摸，居然摸到这看不见的虚无中有一面柔软的‘墙壁’。他问：“这是什么？”

　　星棋了然一笑，道：“结界。一个能自由出入，却永远走不到头的结界。”

　　平台上的吾介看着星棋，目中露出赞赏，道：“悟性很高嘛，不过，这并非是不可通过哦。”

　　这时，有人惊呼道：“你们看，他们怎么过去了？”

　　众人闻言，均一抬头，果然见不远处有几人正在往前走，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往前落下一拳，如同是想砸开结界，为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吾介道：“方法虽然笨了些，却也符合此间炼体的条件，可行，但不是智举。”

　　星棋的手一直搭在结界上，此时突然向前推了一下，当即又被弹了回来，他低声道：“这结界宛如存在自己的意识，能走，但不能让它察觉到你走的动向。”

　　不能让它察觉动向......云璃摸着下巴，努力沉思着，灵力是与万物沟通的媒介，此界炼体，不可取，但说到最能表露出情绪的，当然就是眼睛了。

　　云璃想了想，在星棋袖口扯下一条碎布，眼看他刚要开骂，忙道：“哎，不知道蒙住眼睛，能不能隔绝思绪啊，这结界怎么说也只有简单的意识，毕竟不能像人一样动脑筋思考啊。”

　　星棋一愣，云璃笑着把布条系在头上，蒙住了眼睛。

　　霎时间，他犹如置身于一个不见天日的洞中，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每一步落下，都需要慢慢摸索。意外的是，过程中威压依然有，可却不如先前那般霸道了。

　　云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几步，只知道途中有股力量一直抗拒着他，他最终承受不住，抬手一拳挥了出去，没想到这一拳却被人牢牢接住了。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与此同时，云璃听到一个小孩的笑声传进了耳朵里，而周围其他人的声音都消失了。

　　云璃想摘下眼上的碎布，看看究竟是谁在捣鬼，可前方的人一拳击出，砸在他胸口上，仿佛是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云璃闷哼一声，心下纵有不解，身体却先行做出反应，一拳又一拳朝‘那人’挥去。

　　也许是他的盛气唬住了‘那人’，云璃每一拳落下，都能连走数十步，受到的威压也就越来越大，到最后，他几乎疲惫不堪，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才走出了这第一重关卡。

　　在路上，云璃一共遇上了三重阻碍，分别是孩童的笑声，妇人的哭泣和老者的咳嗽，不过他发现，只要气运周身，把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到拳头上，克服这点阻碍也算不上有多难。

　　当他踏出结界时，吵杂声又恢复了，云璃扯下眼上的布条，看到很多人或站或坐都集中在了一处。

　　他一边惊讶于这些人的速度如此之快，一边注意到了更远处，有一座巍峨屹立的巨大石塔。

　　粗略一看，这石塔约有十几层，通体漆黑，第一层已经亮了灯，乌云笼罩，给人一种极其压抑之感。

　　人群中，云璃看到了星棋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过去。

　　星棋道：“等你半天了，怎么现在才出来。”

　　云璃讶然道：“你们不是都在我身后吗，怎么做到的？”

　　星棋失笑道：“那还不简单？硬抗过来就好了。”

　　“可是，我记得根本动不了啊。”

　　星棋拍拍云璃的肩，告诉他，只要不刻意同这结界抗衡，它就越不在意你，反之亦然。那结界是有自己的意识的，能够依照个人的承受能力施加威压，只要表现的足够弱，走出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们还要感谢云璃位身先士卒的‘英雄’，多亏了他，大家才能这么快走出来。

　　云璃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敢情他成了那该死结界的重点‘关照’对象是为了帮助这些家伙分忧啊。

　　云璃没好气儿地道：“滚滚滚，还不快扶我过去坐一坐。”

　　星棋和阿姝相视一笑，将他扶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云璃闭目打坐了两个时辰后，才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星棋低声道：“我也不清楚，待会儿才知道。”

　　就在这时，氶衍走了过来。他高声宣布第二关草木即将开始，抬手便幻出了一方结界。

　　这结界中桌椅俱全，墨宝齐整，俨然一副要考试的形容。

　　云璃历来最怕的就是考试了，一看到这阵仗，不知道为什么心惊肉跳的。

　　随之，氶衍一挥手，所有的案桌上出现了一排排杯子，这些杯子里盛满了液体，五颜六色，不清楚是什么。

　　众人都寻了地方落座，就听氶衍道：“这一关考的是草木，诸位面前的是用十万草木分别熬制出来的汤汁，大家可以尝一尝，再把品尝到的草木默写出来，十万草木经，若能写出八万，便算过了这一关。”

　　就这么简单？云璃俯身闻了闻那些汤汁，有的芳香醉人，有的奇臭无比，各不相同，不过，他脑中正好也装着十万草木经，底气足得很。

　　众人开始磨墨，云璃把所有的汤汁都喝了一遍，而后开始在脑中分解组成这些汤汁的草木成分。

　　他闭上眼，摇头晃脑，接着，提笔在纸上一挥而就，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能与顶级书法大师平分秋色，赢得所有人的一致赞扬。

　　过了很久，星棋戳了戳云璃的后背，道：“你写完了吗？”

　　云璃猛地睁开眼睛，低头一看，桌上的纸一片空白，刚刚那个居然只是在做梦。

　　他擦了一把口水，道：“快了快了。”然后，这才开始书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