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北墙老猫

3、冉珩的过去

　　晚上九点过后，餐厅里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了，冉珩趴在柜台上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里瞬间被雾气覆盖。待雾气散开后，柜台前站着一个人，陆琛尧。
　　“你怎么在这儿？”冉珩赶紧站起来。
　　陆琛尧还沉浸在“哇，他懵懵的样子好可爱啊”中，在冉珩眼中是，这货一脸沉思的表情是要搞什么啊。
　　“吃饭啊，没想到这小城里还有这么高级的西餐厅。”陆琛尧看了一下环境，像干部视察乡下一样的点点头。又看着冉珩，问：“你在这里打工？”
　　冉珩看着自己的服务生装扮，能不能不问这么明显而又多余的问题。
　　“你吃饭没？”陆琛尧问。看来刚刚的问题就像“你吃饭没”一样，仅仅是打招呼的话。
　　“还没，我还没下班呢。”
　　“那我等你下班，一起去吃。”说完，不给对方回答的时间，陆琛尧转身就走，找了一个空位坐在那儿玩手机。冉珩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上次见面的那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等到冉珩下班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现在好像都关门了吧。”冉珩看了看街道两边紧闭的店门。
　　“那怎么办啊？老子要吃饭。”陆琛尧的脸上写着“老子不开心”几个打字。
　　“大排档？吃吗？”陆琛尧顺着冉珩的目光看过去，尽头有一家店还开着
　　“行啊，我早就想尝尝了。”说着陆琛尧就抬腿准备走。
　　冉珩快速跟上，不远，就几步路。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也没觉得尴尬，就静静地走着。大排档的环境还行，不算很脏。几张彩色的桌椅。两人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陆琛尧靠在椅背上，头顶是俗透了的小彩灯。
　　点了几串肉和菜后，陆琛尧又要了几瓶啤酒。只见他打开酒，直接往嘴里放。刚开始眉头微皱，后又慢慢舒展。
　　“哈...”喝几口后陆琛尧出一口气，感叹道：“原来啤酒是这样的味道。”
　　“第一次？”冉珩随口一问，好像有点歧义，两人皆为一滞。
　　“喔，是第一次。大排档也是我第一次来。”陆琛尧嘴里塞满了肉，嘴唇油亮亮的。
　　不亏是有钱人。冉珩盯着他的嘴看了一会儿，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又想问他之前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怕问出来觉得自己很矫情，有点多想。沉默良久，冉珩说：“你人挺好的。”
　　“哈，第一次有人夸我好。”陆琛尧笑的邪魅，“我只对你这样过，见你说话这么欠，没动手打你。”
　　“为啥？”冉珩心里一动。冉珩自初中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不正常后便很少和男生交流了，现在听陆琛尧这样一说，心里有奇怪的感觉在生长。
　　陆琛尧没注意到冉珩的异样，又说：“因为你不像其他人一样，知道我家的实力后，就是对我进行各种的恭维，谄媚。”
　　“我只是平常只顾学习，没注意过这些事。”
　　“对嘛，书呆子一个。”
　　“那......”冉珩犹豫了一下，陆琛尧也抬头看着他，“为什么是我？明明学校有那么书呆子。”
　　陆琛尧放下肉串，抬头看上面的彩灯，过一会儿回答：“可能是先遇见的是你吧？就想跟你交朋友，真心的那种。”
　　冉珩也自嘲一笑，自己在期望什么呢。
　　“不过见识过你打架后，我确信你不是一个书呆子。”
　　酒足饭饱，在陆琛尧仰头咽下最后一口酒后，看见对面的冉珩在低头数口袋里的钱，在数过后，一声轻叹从对面传来，若不是陆琛尧在看他，都不会听见那声叹息。冉珩突然抬头，和陆琛尧的目光撞在一起。
　　“看什么呢？吃饱了赶紧回去。今天这顿算我请你的。”不知道陆琛尧看见没，总之冉珩用恶狠狠地语言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窘迫。
　　“不用的......”陆琛尧想要拒绝，想替他付钱。但看见对方眼里的坚定时也就放弃。
　　陆琛尧起身，看见冉珩还坐在原位，问：“你不走吗？”
　　“你先走吧。”冉珩摆摆手，低着头。
　　看着陆琛尧的背影没入黑夜，冉珩才舒口气。站起来准备去结账。
　　“一共263元，凑整250元就行了。”大排档的老板跟冉珩挺熟的，知道他家境不好，就按250元算了。
　　“谢了老板，等我发财了一定忘不了你。”冉珩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钱，有百元大钞，也有十块，五块，甚至还有一块的，这些零钱是今天卖废品的钱。
　　“唉，阿珩你也不容易啊。”老板接过来，趁着数钱的空挡跟冉珩闲聊几句。
　　“最近奶奶的病又犯了，一年总有几天是有点难的。”冉珩嬉笑着，在陆琛尧面前的窘迫很快就没了。
　　“刚刚那个人是朋友？第一次见你跟同学一起来吃饭的呢。”
　　冉珩不知道如何回答，随口应付道：“算是吧。”
　　“你呀，平时多跟同学接触，少去跟那些混混一起，也能让你奶奶省点心。”冉珩想笑，老板，您是不知道刚刚那位更是个大混混。
　　这时老板已经点完钱了，冉珩也准备回家。待冉珩走之后，黑暗处的陆琛尧缓缓走出来，冉珩掏出一把钱的那一幕也都看在眼里了，但少年脸上依然笑的很阳光，好看。
　　陆琛尧又回到大排档那儿。
　　“哎同学，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东西好像掉这儿了。”两人在地上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陆琛尧口中的吊坠。吊坠是椭圆形，估计里面能装照片之类的小型贵重物品。
　　找到后，陆琛尧也不打算那么快的离开。坐在刚刚坐过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眯着眼睛看呼出来的烟雾。
　　“大叔，你能给我讲讲冉珩的事吗？如果方便的话。”陆琛尧很想了解冉珩，成绩好，打架还不怂的他经历过什么。如果老板不说，那就去私下调查。照陆琛尧的性格可能会掀了这摊子，但又不想闹大让冉珩知道。
　　“阿珩的事啊，幸福巷的老人差不多都知道。”说着老板就坐在陆琛尧的旁边，身上的油烟味飘进他的鼻子里，还能接受。
　　“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一声孩子的啼哭在幸福巷响起来。声音那大的，整条街的人都打开灯出来看。一看竟是一个小孩子，不过才几个月大的样子。那孩子就被放在垃圾箱旁边，我现在还记得啊，垃圾箱那味冲的，但那孩子很干净，就像白玉一样，脸很白很嫩。孩子很可怜，但没人上去抱起来哄哄他，没人敢担这份责任。毕竟当时条件不好，养自家孩子都困难，哪有空去再装大好人养一个啊。”
　　“所以你们就把他放哪儿？”
　　“没办法呐，我看你挺有钱的，你不理解。过了很久，人都渐渐散了，孩子还是没人要。我也想离开。这时街头一个姓冉的女人把他抱起来了。那女人大家都喊她冉奶奶，没人知道她叫啥，也一直是一个人。冉奶奶都已经六十岁了，平时就靠捡捡垃圾、卖卖废品生活，给自己养老送终都是问题，但她居然收养了这个孩子。这孩子生的好看，冉奶奶很高兴，第二天跑遍整条街找个文化人给孩子起名。那人懂得也不多，就抱着字典看了很久。最后说叫珩，随冉奶奶姓。意思就是什么玉佩上的横玉。我们也不懂。就这样阿珩就在幸福巷住了下来。”
　　“他很开朗。”陆琛尧与冉珩接触不多，但交谈下来发现他很开朗乐观，成绩好但不是一个书呆子，会打架，还有点小自恋。
　　“是啊，他从没觉得生活很苦，总是很积极看待。阿珩人很好，跟巷子里的人相处的也不错。就是从小跟着混混一起，不过这也是因为跟着他们有时能来点钱，给冉奶奶治病。冉奶奶有风湿病，一到天气潮湿时就疼，要用药止疼调理。”老板说到这儿就站起来了，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去。
　　“为什么不找找亲生父母？”
　　“我们也觉得应该找找，即便他们条件再不好也应该比冉奶奶好。但阿珩的原话是‘还找什么啊，去他妈的，我就一个亲人。’哈哈，那孩子就是很直接。”
　　陆琛尧听完后靠在椅背上没说话。出生时含着金汤勺、从来只会打架的陆琛尧觉得冉珩好惨。看来要多多呵护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