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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019.5.25~6.27 ...

  •   昏

      天光太亮。

      可能终日酒乐,宿醉的头疼在半日的睡眠中也只是隔着棉堆的嘶吼,隐隐地虚浮着,像在飘。

      盥洗台前的铜镜泛着经年的黄,斑驳划痕也掩不了妍丽苍白脸庞上茫然与无措的美丽。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若雪。

      多日的胡乱作息,却也可以总在相似的时间点苏醒。多年义务教育与那人一并培养的好作息。

      嘴角扯成不嫣红的嘲讽,伶仃骨架上附着的单薄轻短衣物,平坦的小腹处有狰狞的伤疤,与周遭光洁美丽合成魔鬼的胴体。

      是自己刻下的,属于她的印记。

      只用拿水扑一扑脸,一肌妙肤弱骨纤形便更展现诱惑的欲望。沸反盈天地叫嚣着的姿色,也是早在少年时代就习惯用来博君一笑的玩物。

      螓首蛾眉,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扯下衣衫换上服帖的内衬,白衬衫裙外依着层层叠叠表示着乖巧的白纱,共蕾丝拼成温婉可爱的假面;绑上坠着流苏挂饰的小皮鞋,周身洁白与柔光并外在夺人眼的天光,成了铜镜里沉淀下来最是清澈无辜的面庞……

      眼神湿漉仪态大方,是“红颜祸水”的现身说法。

      除了逝去的人,谁知道呢?

      曾经有人笑得赤诚,扬眉展眸眼底都落的是漫天的星光,碎成一片片人间的风光霁月,望深处看是无极的剔透;现在换成了黑洞的质感,看不见尽头,寻不见光明,可诱人的阴郁更使人着迷。

      世人不自量力,偏爱征服所谓星辰。

      醇厚的酒并黑甜的梦,都是混淆时光的良品。借着纸醉金迷,透过光怪陆离,依稀可以见一见置身灯红酒绿之外干干净净的澄澈故人。

      移开雕花的木门,一室的浑浊气体也都倾泻而出,只余些微的窒闷与女孩身上自带的甜美。周遭的房门紧闭,相较而言他们夜生活的方式也更为多种多样些,补充体力的时间难免要更长。垂眸敷衍地弯一下嘴角,抬脚熟门熟路地迈向楼下,顶层娱乐场所现在寂寂无声,总是压抑着,是为了等待夜晚的喷发与男男女女不要命般的狂欢,所谓夜夜笙歌也不过如这几日。

      精致的五官与温和的态度,一路所遇之人都可以得到新嫁娘甜美的微笑。心里却在哼着无关风月的曲调,耸肩或者歪头的角度都有着对镜练习多次的完美风情,能打动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异性或同性。

      所有的不完美与瑕疵都被两个人带到了无法追找的地方,剩下的生者要活出三个人的风光。好在,世人对优秀的定义常随主观喜恶改变,长得好看的人资本总是丰富到足以有恃无恐。

      完美从来都不难。

      可总有人会厌恶烦倦。

      有的人能够将面具炼化进骨血里,而有的人到底只会在面具后分崩离析,流出殷红腥臭的鲜血。

      无所事事地闲逛于阶梯间,这地方大得惊人,当初可以和一个人用一整个下午或假期的时间来寻找彼此,现在独一个人时就会迷失在这人类自造的迷宫中,寻不见自己,找不到方向。

      另一个人,早早消逝在了滚滚红尘。

      几个兜转,几个回身,几个裙角飞扬,再并几个碎步,一两个小时可以很快地挥霍过去。一路上所遇之人都会惊叹的优雅面孔、掩抑着无趣的轻巧舞步全部可以瞒天过海——

      没有人会觉得一位准新娘的心情会疲倦如昏昏老人,更何况男女都是那般的俊美优雅温和可爱,是人间少有的金童玉女。便是有丁点突兀,也只是新嫁娘欲拒还迎的娇羞。

      美丽是被贴得最多次的标签,多到已厌倦了生起厌倦的感情,多到已可以用一个更美丽的微笑用来刷新对方对美丽新的底线,多到好似不似人间有,好似人间所有的清风舒星朗月的风姿全汇于一人。

      一直很美。

      只是曾经剔透空蒙,仿若天山雪湖,透着未经世事的稚拙;而如今美若春花艳比桃李,却带着朝生暮死的昏气霭霭。

      因为天光已逝,所以余生再无天光。

      所以世间再无澄澈的感情与希望。

      恰逢一整面的落地窗,逼近正午的光芒会让身处黑暗的飞蛾奋不顾身地前往。连天都被映衬成很元气的通透轻蓝,楼下的园林有几对情侣漫步,却是奇怪的一男几女,倒是悠闲而惬意。无关己身的事向来只是掠过一眼,窗外的空气传来的是时光并阳光一同混成的人工香水都盖不住的独属夏日的草木香。

      恍惚间与那人共漫步的场景也历历在目。是相同的发绳,相同的挂饰,相同的衣物,相同的手表……步伐自带年少,回忆并着眼前青草地上刚撒的水珠一同闪闪发光。

      不想哭的,那人离开时便抹着坠下来的泪珠说余生不要再落泪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落泪是很危险的。

      她们共同流下的眼泪都太多了,可以汇成蜿蜒的小江。因为一切都那么相投,便成也哭,败也哭;爱也哭,恨也哭。

      喜爱的人是相同的类型,这也本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致——世间优秀入眼的人本来就少,一切都是重叠时,所遇的人也难有太多变数。

      金粉世家中,剔透的人心都难得。

      直至身体贴至地上的枯草,才发觉周遭的冰冷来。

      寒冷学会了里应外合,所以白纱上附满了白霜,这亚热带的地段也下起了哀哀的花,一下子就堆满了厚厚一层。

      背朝下跌落下去,便落在了软软的雪上,从地上直面天上的坠地,有一种天地在眼前崩塌的快感与错觉。宿醉的昏沉又如跗骨之蛆开始缠了上来,头也又疼得绵软起来。那人胡说,冰敷的伤口疼得更熬人。这次黑甜的梦乡也拯救不了由内至外都结满了冰晶的灵魂。

      这是活着的人活着的噩梦。

      琥珀的眼珠中湿漉的色泽终于承载不住,就终于在万有引力的牵引下恣意地沁入耳边发际。

      实在寂寂,冰在终年热气氤氲的梦中都捂成了流不尽的泪。

      那漫步的情侣靠近了,脆弱不是世人应当瞥见的。虽然心还黏在枯草上,附着着而随心中被放大的风而上下摇摆着。

      真是嘲讽。那玩弄人心透了的女孩看见对面走来的竟是她的新郎。

      可笑新娘的心戚若杜若,哀比枯草,而颜若朝花;新郎身畔是花红柳绿莺娇燕语,面上是无奈而纵容的笑意。脆弱与楚楚动人之间的转变并非需要太多的情感铺垫,女孩本就是天生的演员。

      不过也没什么好玩的。一想到这并不熟识的面庞将是漫长余生一并搭伙过日子事实,心中总感觉是戏剧化般的不真实。爱吗?也许吧,感情都是时光造成的伤痛后黏稠的分泌物,总是相伴的话,也必定会有伤痛的吧。

      一个眼神制止了对方所有的欲盖弥彰,掩饰与解释都还来不及诉说出口,就被她匆匆忙忙地宣告主权,在周围莺莺燕燕面前主动献上一吻,不等到对方缓过气来便含笑抽身而去,与小说话本中风流的公做派学了个十成十,那般相似。只是更带几分挑衅与嘲讽,少了那最是动人也最是易变的或真或假的真情来。

      一边有着宣泄的快感,一边又笑着自我唾弃于这让自己都泛着恶心与厌弃的骄傲幼稚来。

      是十分的无聊了。

      伤害过最剔透的人心后,这种小姑娘春闺痴望里幼拙幻想破碎的声音听起来也远不清脆透响。恶人做惯了,约摸也是会上瘾的。恶劣的想法可以像一整锅巫婆的毒药一般滚滚地沸腾而出,自生自长。

      对自己魅力的信心,就像对世人肤浅的目光与认知一样清醒。

      反正今日破例泪流,便干脆将往后所有泪珠儿透支透,顺着心意大步奔跑了起来,扬起的白纱因碍事而被扯成胡乱的一截截破碎布条。

      突然想去曾经与她一并去过的地方,这地埋葬着故梦里挥散不去的哀伤。

      眼哭红,泪落够,将小江哭成汪洋,在倒映的水面上见一见故人模样。所有所有快无力负担的愧疚与难受都诉于地底,好似可借此传至眠在他处的那人身上。要寻的处所就好似四处寻求也寻不到原谅,原本熟记于心的地形也都胡乱地洒出,变成满目摇晃的影像。无措,铺天盖地的无措。一刹那仿若回到了那一次摊牌,傻姑娘觉得爱情高于友情,她想成全,却忘了她们本是永生相似的人,只是提前的动作那般地激烈决绝。

      只不过是一次快慢的差异,只不过是一次而已,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总是让幸存者人铭记于心。

      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被造物主偏爱到有恃无恐的人,捧到面前的心多了去了,赤诚以待的人也不少,撞得到心里去的人却少之又少。

      朱门大户间的金钱能换来的都不是什么可以被珍惜的无上珍宝。

      失去的、会感到痛惜的东西,却也是用尽金钱也再也得不到。

      譬如朝露,譬如相伴之长,譬如死生隔岸相望。

      ……是谁来引渡,又是谁来接引?偌大的庄园大若须弥,小比芥子。走过的路都散入冬风,迟迟不见春。

      手上还带着那年精致小巧的女表,环扣着的是比那年玲珑许多的手腕。低笑一声,她若是见到我如今这般模样,怕是心疼得要死。

      头发在奔跑后松散地坠着,被风吹成摇曳的海藻,似乎在昭告。

      一路便奔跑到那铺满洁白与羽毛的尽头石板桥。六月初,是栀子花还在开的季节,趁着时光还早。海岛没有的花朵,天国却也带来了种在那人心上的天使芬芳。

      裙摆绽开又盛放,最后温顺地收拢在了苍白干枯的脚踝处。

      当山川河流汇于一处时,世间的恢宏便也相应地落在了同一处。是那般的羸弱,又是那般骄傲如春日巡视领地的温顺母鹿。

      『终究,你我在一条路上再次相逢』

      当清澈的海水将裙摆再次展开直到没过心头眉头,身后有跃龙门的锦鲤化龙失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池的鱼儿都环绕在那鱼的身旁哀悼,那恍惚间瘸着腿奔到天涯海角的人站在被折的莲蓬与未开的莲花所生长的淤泥之上,最终都落了水。

      此情学会了挣脱躯壳,被挣脱的□□便带着被厌倦了多年不合时宜的美貌与噩梦,沉入了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恍惚间似乎听到那人清软的念诵:

      『我掬你入口,便是吻着你了。』

      天是蓝的,风是香的,水是凉的。

      有人看见了加纳利群岛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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