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南山》心远地自偏

2、第二章

　　第二章

　　只见一锦衣男子，含笑而至，鬓角一丝不苟，保养得体，不见任何风霜。虽笑容满面，仍自带皇家威严。明旭说他已近花甲，面上看来也就四十来岁。

　　众人停止喧哗，躬身行礼：“恭迎王爷。”

　　我也随众人双手拱了拱。

　　三王爷道：“大家不必拘礼，此乃本王的私宴，不是朝堂之上。此次不为畅谈国事，只为结交风雅之士品茗赏花。想我天佑王朝自开朝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此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更是本王之福。故本王才可附庸风雅，结交朋友。本王乃贤王，其实是闲得慌。呵呵。各位名士肯赏光，本王山庄蓬荜生辉。”

　　他眼睛在园中扫个圈，又道：“呵呵，各位乃我阳城有识之士，本王稍备薄酒粗茶，各位不必拘谨，把酒言欢，乃人生之大乐矣。今日本王有客须见，各位还请尽兴。明日，琼楼应本王之邀会来山庄献舞，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望各位赏光。”

　　“多谢王爷！”众人又行一礼。

　　“好了，各位请自便吧。”说完，三王爷一摆手。朝主桌走去。朝那个少将军低头说了什么，便带着他离去。

　　园中众人自行其乐。

　　我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嘀咕了一句：

　　“还真是闲呢，当起了媒公。”

　　“就是，居然还弄两天，这个臭媒公。”

　　“对哦，明旭那厮没告诉我有两天，不行，得再加个条件。”

　　“加个十条八条的，看他还做不做这种无聊的事。”

　　我一顿，不对啊，一回头，看到一个俏丽的小丫鬟在我身后愤懑不已地接话呢。王府就是王府，连个小丫鬟都生得这般好看。我审视一下自己。着小厮灰裳，平淡无奇的一张脸，估计随便丢到哪个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不由叹息一声。小丫鬟没觉察似的，直盯着主桌瞧，手上的丝帕给她白嫩嫩的手指蹂躏得不成型。我看了她一会她蹂躏丝帕，不声不响地离开。

　　看了一眼明旭，我蹙了下眉，还是往人少的地方移步。

　　三王爷其他的不敢说，单说这满山遍野的山茶花，可以说是茶花中的精品。每一株都打理得极其到位，由此可见对花的喜爱之情。每一朵都在阳光下顾盼生辉，摇曳生姿。

　　茶花的品种也是相当繁多，个个都是珍品，心想，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传言中的茶花极品——十八学士。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人群。我边走边围着茶花树转，细细观赏茶花起来。

　　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个什么东西，差点绊倒。定眼一看，心一惊，这人在我身后无声无息，我竟一点没有察觉，连忙垂头作揖道歉：

　　“实在对不起，小人方才观赏茶花，没有注意到您的脚。”

　　雪白的靴子上留下我的脚印，抬眼真诚地看向他，随即楞了一下，好一个神仙似的人物，面若桃李，冷若冰霜，雌雄莫辨，只是周围的冷气场太过强烈，我抖了下，旋即又一躬身。他冷眼看了我一下，没说什么，抬脚走开了。我低头思索良久，摇了摇头。

　　“这茶花不好吗？你干嘛看它又摇头又皱眉的？”我回头一看，是方才的俏丫鬟。她见我不答，低声吟道：

　　“门巷欢呼十里村，腊前风物已知春。
　　两年池上经行处，万里天边未去人。
　　客鬓花身俱岁晚，妆光酒色且时新。
　　海云桥下溪如镜，休把冠巾照路尘。”

　　“好才情，好雅兴！”我叹道。

　　“一点也不好，我都要愁死了。” 她苦着脸说。美人就是美人，即使苦着脸，也不损她的优雅。

　　“哦，有何好烦恼的？”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没烦恼？”

　　“立场不同而已，人人都有烦恼的。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理解的角度不一样。就像——你在此处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远处看你，你便成了一道风景。”

　　“烦恼如风景，我还头次听说呢。”她一呆，嫣然一笑。

　　“人生没有过去过不去的坎，等烦恼一过，你再回头看时，何尝不是人生的一道风景。”见她天真浪漫，我笑到。

　　“切，你也不过十几而已，怎么好像个小老太太般。”她甩了下丝帕。

　　见她拆穿我女扮男装，我没有丝毫惊异。

　　“道理其实你我都懂的。”我没有纠缠她的话，又道：“只是，旁观者清。是吧？郡主。”

　　说罢，抬脚准备离开。

　　“等一下。” 她愣了下神，又跑到我前面拦住我，：“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郡主是吧？”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

　　“其一，你虽着丫鬟服，却用千金难买的丝帕——云锦；其二，你双手葱嫩如凝脂，无任何干活痕迹，看一个女人养尊处优状况，要看她的手；其三，你出口成章，谈吐不凡，且明艳照人。”我顿了一下，她开心得笑了。

　　看来赞美女人的容貌是哄女人开心不二法门是条不变的真理。她笑了会，停住，又问道：

　　“那也有可能是别家的大小姐偷偷装成丫鬟啊？”

　　不错，不单有出色的外表，头脑也挺好使的。我眼睛一转，凑到她跟前，：

　　“那是因为，只有郡主才有胆量臧否王爷啊。”说完，我捏了捏鼻子。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领悟。她之前有骂过“臭媒公”。

　　她呵呵一笑，心情似乎转好，：“你刚刚一人对着那茶花又是摇头又是皱眉的，再想什么呢？”

　　我笑了笑，说：“我在找十八学士啊，刚刚以为找到了，哪知不是。”

　　“哦，你懂得茶花？”她略有些吃惊。

　　“略知一二”我指了指园中的茶花树。

　　“朱砂紫袍——它是茶花中颜色最深的，叶宽椭圆形，花深红色，近于墨紫。
　　童子面——花开如孩童的脸，粉粉嫩嫩的白,层层叠叠的花瓣,花白如雪,花如笑靥,晶莹如玉。
　　恨天高——它的花深桃花色叶宽扁圆，此种茶花树干矮小,生长缓慢,所以称之为“恨天高”，这个品种娇贵无比，不易栽培,

　　玉带紫袍——此品种叶宽大肥厚，枝干上多有裂纹凹陷，形如蜂窝眼，枝脆易断，俗称“蜂窝紫袍”，花色艳红发紫，此品种极难养成，中心花瓣有明显白色条纹的，称“紫袍玉带”。”

　　这个小郡主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我不由好笑。

　　“何为‘十八学士’” 一冷清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地在我身后响起。我压抑住心中的惊诧，回眸微笑，他怎么又折回来了。

　　声音的主人如同声音一样的冷，不带一丝人间气息，这人的嗜好还真奇怪，喜欢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别人后面。

　　我笑着问道：“公子莫非是神仙？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呢！”

　　他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我，冷若冰霜，继续用眼神询问。我视若无睹，眯眼微笑，不露痕迹地向茶花树旁走过去。

　　低头闻了闻身边的茶花，我收起表情，一本正经地说：

　　“那是天下茶花中的极品，一株上开十八朵花，每朵颜色不同，但色彩单一，要么全红，要么全紫，决无半分混杂。而且十八朵各有各的妙处，花形状朵朵不同，开时齐开，谢时齐谢。……比‘十八学士’次一等的，是‘十三太保’，十三朵不同颜色的花长在同一株树上，接下来是‘八仙过海’八朵异色同株，‘七仙女’是七朵，‘风尘三侠’是三朵，‘二乔’是一红一白的两朵。这些茶花必须是纯色，若红中夹白，白中带紫，便为下品了”

　　那个小郡主一脸兴奋：“这些你都见过吗？”

　　“神仙”公子目无表情，若有所思。

　　我灿然一笑，：“哈哈，骗你们的！”他们两都呆住了，我看到“神仙”的这个表情，不由心情大好。

　　“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小郡主双手叉腰。

　　“呃！?” 我一口气没顺，给呛到了。眼睛瞟到“神仙”公子,他嘴角勾了一下，我以为他笑了，仔细一看，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花了？

　　我吐了口气，顺了顺，说：

　　“实际上‘十八’指的是花瓣轮数而非花色数，茶花全为单色，常见的花色有朱红、绯红。粉红、全白诸色。

　　相邻两角花瓣视为一轮，此种茶花多为18轮，故称它为“十八学士”。树型优美，十分美观。”

　　“笑话不好笑，不过，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我是贤王府的怡华郡主，姐姐怎么称呼？”毕竟见过世面的，小郡主眼珠子在我身上转了转，不再装腔作势。

　　“郡主称呼姐姐，真是折煞小民了，我是陪我家公子来的。”我微微欠身，“我叫袁悠然，我离开好一会了，要去伺候公子，告退。”

　　说罢，不理会白衣“神仙“的深思，也朝他欠了欠身，转身走开。

　　没走几步远，听到怡华郡主小声低喃：“谈吐不俗，见识颇广，思维敏捷，处变不惊，哪家的丫鬟•••••”

　　我脚步不停，向园中人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