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畔思山海》小白罗洛

8、第八章

　　最后苏伯看无法劝说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假装我的父亲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便在家安安心心等着出嫁，王婆婆找了全城最好的绣娘帮我缝制了一件大红嫁衣，李掌柜找了人来布置家里，我的房间作为出嫁的闺房，阿风的房间作为娶亲的婚房，婚宴就在院子里进行。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到了十五，婚礼的日子，晴。

　　一大早王婆就领着掌柜们的夫人和女儿来到我的闺房，开始准备。
　　王婆帮我梳妆打扮，先是绾发，再是点妆，那些掌柜夫人小姐们都围在我身边说笑，门外苏伯在院子里指挥伙计们把提前准备好的嫁妆再整理整理。
　　绾发前王婆先帮我梳头发，一边梳一边说着：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不知怎的，我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的样子，还是在这个院子里，阿风和我已经老了，阿风不再是现在英俊潇洒的样子，而是满头白发，弯着腰驼着背，依旧是一身白衣，我也老了，满脸皱纹，跟他一样弯腰驼背，我们两个手牵着手，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看着听着小孩们在院子里欢笑打闹，过了一会儿媳出来把小孩们赶回了屋子里，儿子和女儿出来扶我们两个进屋准备吃饭……

　　过了许久，我回过神来，听到王婆说梳妆好了，还没看到自己的样子，就听到李掌柜的女儿感慨道：“思姐姐真的是太美了，像天上的仙子下凡，秦大哥看不见真是太可惜了。”
　　话没说完，就被李夫人制止了。
　　转过头，此时李夫人正在瞪着她女儿，小姑娘还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我看着她们笑了笑：“无妨，我也觉得我这么美，他看不到有些可惜。”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青丝全被梳到了头顶，被绾成了发髻，两旁插了长长的纯金凤凰步摇，轻轻晃动头，那步摇便跟着轻轻的摇摆。平日不施粉黛的脸此时黛眉轻染，朱唇皓齿，两颊扫了淡淡的红晕。身上的大红嫁衣华丽又艳丽，繁复的袍子层层叠叠，却不觉得累赘，反若一朵盛开的花朵。
　　我伸手摸着镜子，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是我吗？”
　　阿风，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今日的我，真的是极美……

　　“新郎官来啦！” 门外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房内王婆看着吉时已到，连忙把盖头盖上，和李夫人一起扶着我往外走。
　　我被二人扶着往前走，跨过了门槛，走过了院子里，耳边都是大家的祝福声，十分热闹。
　　刚出门，就听到阿风欣喜地大声喊道：“柳柳！我来娶你啦！”
　　不等我回应，便被安排进了轿子内。
　　在轿子里，听着周围锣鼓喧天，隐约还听到阿风的声音，能想象得出他此时在马上拱手向周围人道谢的样子，感觉自己无比的幸福。

　　后来，据苏伯说，那日成婚确实很壮观，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巷尾，来围观的人数不胜数，李掌柜找了人一路发喜糖给大家，淳朴的百姓们都在祝福我们，祝福这对新人可以白头偕老，阿风骑在马上向大家道谢，笑得合不拢嘴。

　　半个时辰后，接亲的队伍绕城一圈又回到家里，家里已是高朋满座，十分热闹，按照当地习俗，被阿风引着跨过了火盆，走到厅堂。苏伯假装是我父亲，此时坐在上座，我还盖着盖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想来应该是替我高兴的。拜堂结束后，在众人的欢呼中，我们被送入了洞房。
　　洞房当日，除新郎外其他男子是不可进入洞房，于是又是那些夫人小姐们，拥簇着我进了洞房，我被安排坐在床边。
　　紧接着听到王婆喜气洋洋的声音：“新郎官挑盖头咯！”。
　　顿时没有由来地有些紧张，等待着盖头被揭开的那一刻。
　　突然，盖头被揭开，我迎着光向上看，阿风手持秤杆，今日的他一身大红的直襟长袍，腰束金色祥云纹的宽腰带，显得身型极为挺拔，平日里双眼缠着的黑色绷带今日竟然也换成了大红色，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似乎连耳朵都是通红的。此时他嘴上挂着笑，对我说道：“娘子，你今日真是极美！”
　　看了这样的阿风，我简直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喝过交杯酒，阿风被众人拉去和宾客们喝酒，洞房里李夫人留下陪我，说说话，隐约还能听到院子里热闹的起哄声。

　　突然，一阵急切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小四六！天庭来人执行天劫了，快带着秦风跑！别用法术！”这声音像是苏伯的声音，我连忙看了一眼李夫人，她却没有任何反应的继续说着，心中明白这是苏伯传音给我。
　　于是忽地站起，快步走向门口想开门，然而此时已经晚了，门根本拉不开，纹丝不动，李夫人也跟着站起来，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没来及的回答，就听到院子里惊呼声，似是一道惊雷劈了下来。不知门外情况如何，房内突然起火，从床上、帷幔上、书桌上都燃起了火苗，李夫人连忙走过来，一把抱住我，安慰我不要担心，然后用力拉门，可是门仍旧纹丝不动。
　　火势蔓延的极快，一转眼屋内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室内温度升高，浓烟滚滚，呛的人喘不过气。
　　门外众人乱作一团，哭喊声、砸门声不绝于耳，身边的李夫人脱下了外袍让我捂住口鼻，自己搬起一把凳子在砸门。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东篱山狐四六，因违反规定与人类结亲，惩罚天劫一道，施行完毕。”
　　原来这大火就是我的一道劫。
　　“我的劫我扛，让李夫人出去！”我大声地喊道，天上却没有任何回应。

　　此时李夫人吸入了很多浓烟，阵阵咳嗽，身上已被汗水浸湿，还在一下一下的砸门，嘴里不停的安慰我。
　　我不再等待，从她手里接过了凳子，放到一旁，向门踹去，这一脚集中了我的所有法力，当脚碰到的门的瞬间，我便感觉到这门上也被注入了法力，胸中一阵剧痛。好在门上的法力并不多，门被踹开了，我忍着痛连忙将李夫人推出门，自己却有些撑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倒下。
　　此时火势蔓延迅速，就连门口也烧着了，仿佛另一道门，将外界和我隔断。感觉越来越热，我却只能虚弱地躺在地上，普通的火并不能对修仙者造成致命伤害，顶多是感受十分痛苦，看来是让我感受一下被烤的感觉。

　　我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阿风的喊叫声，我努力抬起头，看到阿风跨过门口的火门，冲了进来。他表情慌张，全身都淋湿，头发上还在滴水，刚滴到地上就被滚烫的地面烧成了一股气。
　　“柳柳！你在哪？！”阿风又喊了一声，喊完便紧张着等着回复。
　　“阿风，我没事，你快出去！”我怕一会火更大了他出不去，想让他离开，他听到我的声音后，却摸索着朝我走来。
　　“你快走！这火不会伤害到我，你快走吧！”我冲他大喊，挣扎着起身，却疼痛加重，忍不住喷出一口血，又无力地倒下。
　　阿风已经走到我面前，一个箭步冲过来，抱起了我，刚才还湿透的大红喜炮，已经被大火烘干，甚至好几处被烧黑，原本白皙的英俊脸庞，此时却狼狈不堪。
　　“柳柳，我来了，别怕！”说完抱起我准备往出走。
　　轻抚着阿风被烤得通红的脸，眼眶发热。阿风，只要有你，一切惩罚我都心甘情愿。

　　阿风抱着我，小心翼翼地找寻出口，我强压下剧痛，为他说着方向，短短的几步路，在大火中变得那样漫长。最后我们终于到了门口，隐约能看到门外的人，而门口的火墙已经近人高，阿风用袖子挡住我的脸，要纵身一跃，冲出这房间。
　　然而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就在阿风冲向火墙的一瞬间，屋子突然开始坍塌，靠近门口的房梁直直地掉了下来，他听到了声音，却来不及反应，房梁重重的向我们砸下来。
　　最后一瞬间，阿风变化了姿势，用手肘撑地，将我护在身下，冲着我微微笑道：“别怕……”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感觉他身子一顿，却仍纹丝不动。“柳柳，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阿风试着朝我笑，嘴角却开始淌血。
　　温热的血滴到我脸上，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阿风的血，哪些是我的眼泪，我尝试用法力帮阿风撑起来，却被更大的反噬击溃，心痛得像是被撕裂一般。
　　又一声巨响，阿风闷哼了一声，大口地吸气着，继续说道：“下辈子，我想能看得见，我想看你的样子……”
　　“嘭”……
　　阿风不再说话了，紧闭着嘴，手肘仍在努力支撑着。
　　“阿风！阿风！”我心中无比焦急，却只能虚弱地呼喊着他，他却没有回复，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耳边又响起了冰冷的声音：“五马村秦风，违反规定与修仙者相恋，阻止其修仙，不顾警告与修仙者结亲，惩罚天劫三道，施行完毕。”
　　没等我思考，突然头痛欲裂，眼前一黑，进入昏迷。
　　恍惚间，看到大家都冲过来灭火、救人。
　　恍惚间，听到阿风说着什么。

　　好像是：“对不起…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