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畔思山海》小白罗洛

12、第十二章

　　一身狼狈地回到山洞，来不及抖去身上的雨水，急急忙忙拿着葫芦飞奔进洞，却看到那口冰棺已经碎了，一地碎冰，虎大哥抱着那位女子安静地坐着，一只手垂放在腿上，一滴滴地往地上滴着血，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看着这般场景，我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像是怕吵到那位女子一般，柔声对他说道：“虎大哥，这株苍月草还是还给你…”说罢，轻轻地把葫芦递给他。
　　他却没有理睬我，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于是我走近了几步，正要再次开口，突然看到那女子的嘴唇似乎比之前更红了，似滴血一般鲜艳，我赶紧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手，仔细地看了看，果然手指上的黑色已经从指尖蔓延到了关节，没有了冰棺，她的毒正在发作。

　　“虎大哥，她的毒发作了！苍月草！”我急急忙忙地说道。
　　虎大哥没有抬头，低声喃喃说着：“刚刚见你走了…我以为没有希望了，想再抱抱她，就把冰棺砸了…这株苍月草还有几十年才能开花，她等不到了，你拿走吧。”
　　看着他绝望的样子，我心中突然一痛，深感自责，若不是我一时自私，他也不会砸了这冰棺，这女子的毒就不会蔓延。
　　此时女子的手指已经全黑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天，她就会毒发身亡。

　　“要不…再去借一副冰棺？”
　　“没有了，这种冰棺只有东海龙宫有，那东海龙王视财如命锱铢必较，我修为散尽身无长物，再也没有什么能跟他换的了。”

　　难道就再也没有办法能救她了吗？
　　虎兄努力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就因为我的自私，就要永远失去他的爱人……

　　心中似乎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葫芦。
　　等一下…苏伯给我葫芦的时候说过，这个葫芦不仅可以保存东西，还可以使放入其中的物品加速成长，只要用法力就可以，就是不知道怎么个使用法。先不管了，至少是个办法啊。

　　“虎大哥！别放弃，此乃玉隐明虚葫，可以使放入其中的物品加速成长！”
　　虎大哥听了我的话，连忙抬起头，通红的眼睛亮了起来，看到了希望一般，他匆匆用脚踢了踢周围的碎冰，整理出一块稍整洁的地面，然后轻轻地将女子放在地上，随后大步向我走来。
　　“狐狸妹子，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么说来婉儿有救了？”
　　“是，只要注入法力，便可以令葫芦内的东西加速成长！”
　　“太好了，我试试！”

　　虎大哥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端起了葫芦，闭上了眼睛，催动了法力。只见那葫芦竟然缓缓升起，漂浮在空中，慢慢旋转起来，整个葫芦微微散发出蓝色的光芒，看来起作用了！
　　还没高兴太久，突然，刚刚还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葫芦，此时光芒散去，葫芦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从空中掉了下来。
　　我连忙接住，这边虎大哥突然开始剧烈咳嗽。
　　过了好一会，他才停止了咳嗽，微微带着喘息，哑声说道：“我刚刚注入了一些修为进去，可是这葫芦竟然像有魔力一般，能强行吸走我的修为，刚刚那一瞬间，已经被吸走了二十年修为，我就赶紧停下了。咳咳…确定是这么使用吗？”
　　被他一问，我也有点愣住，索性打开葫芦，把苍月草拿了出来。左看右看，确实没什么变化，难道并不是这么使用的？
　　这时虎大哥一把抢走了苍月草，仔细地看着，然后他笑了出来，从见面到现在，我第一次看到他笑，笑起来如孩童一般纯真。
　　“有效果，这草确实长大了一些！”
　　“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日日守护它，看了它四百年，自然比你更了解它。”说完，他仔细地把草放回到葫芦里，继续说道：“看着样子，似乎是成长了二十年，这葫芦的用法，应该就是注入一年修为，换里面的东西成长一年。这苍月草已经四百五十年，只要再有五十年修为，苍月草就能开花了！”
　　“太好了，婉儿有救了！”
　　“是啊，太好了，等了这么多年，太好了！”虎大哥又重复了一句，然后他重新端起葫芦，却没有直接开始，而是深深地看着我，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有些期待，有些兴奋，又有些痛苦，有些隐忍。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努力地扯出一脸微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注入法力。

　　葫芦又一次升到半空，开始旋转，散发出蓝光，虎大哥却紧锁了眉头。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却来不及多想，连忙闭上眼睛，也往那葫芦里注入修为。

　　很快葫芦便停止旋转，我也睁开双眼，看着葫芦缓缓落下，稳稳地落到我手上。
　　那边虎大哥也睁开了眼睛，看到这个情景，有些差异地问道：“狐狸妹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只剩下五十年的修为了！怎么会这样？若是全注入到葫芦里，你自己怎么办？没有修为加成，你就是普通的野兽，永远无法成仙了！”我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原本应是威风凛凛的天地神兽，此时却十分窘迫地站在这样一个山洞中，原本升仙指日可待，却因为要救一个人，修为散尽，一无所有。
　　“只要能救婉儿，我是什么并不重要。”他躲避了我的目光，伸手拿走了葫芦，小心翼翼地打开，摊开手掌，把葫芦倒过来抖了一下。一朵盛开的花落在他掌心，花枝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原来这就是苍月草花。
　　感觉到他有些许兴奋与紧张，呼吸声都加重了许多，他双手捧着花，谨小慎微地慢慢朝婉儿走过去，轻手轻脚地蹲下，微微掰开婉儿的嘴，将苍月草花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如释重负，他转过头冲我说道：“自从婉儿出事后，我无比憎恨人类，凡是接近崖底的人都会被咬死，我早就放弃修仙了。我本就是一只老虎而已，若不是婉儿，我就是一个连意识都没有的动物。这不是我选择救她放弃了什么，这不是选择，是一定要做的事。”说完，他仿佛想起什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就像你要救你相公，不也是冒着危险，跑到这里来偷吗？无妨，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株苍月草四百多年，每一天我都是提心吊胆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婉儿，然后站起身，转过来对我抱拳拱手道：“狐狸妹子，多谢！多谢你又回来，多谢你给这草注入了五十年修为！”
　　我连忙摆手，惭愧地说道：“别…这场变故因我而起…你别怪我就好了…”修为倒是小事，只是这苍月草，不知道去哪里再找下一株了…

　　这时，虎大哥突然一拍脑门，急急地说道：“看我这脑子，竟然忘了。两百年前，不知为何，这苍月草突然旁边又长出了一颗小的苍月草，你刚刚可能没注意，虽然年份尚小，但至少也是苍月草，狐狸妹子，你快去把它摘了吧！”
　　天无绝人之路，刚刚我确实看到有两株，一大一小！
　　来不及说什么，冲着虎大哥一抱拳，急忙从山洞中飞到崖下。

　　崖下，只剩一株苍月草在暴风中左右摇摆，脆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折断了，我小心翼翼地摘下，伸手要拿出葫芦，却突然想起葫芦还在山洞里。对自己的记性也是服气了，只好先将那草放入怀中，然后迅速飞起，回到山洞。

　　回到洞口，便看到那玉隐明虚葫静静地站在地上，连忙拿起来，把苍月草放入其中，再仔细地收好玉隐明虚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有苍月草了。
　　想着和虎大哥告别了再走，于是往山洞里走去，便看到一直无坚不摧的虎大哥此时正坐在地上仰头大哭，手里紧紧地握着婉儿姑娘的一只手，而婉儿姑娘已经醒了，正坐在他身边，用另一只手擦着虎兄脸上的泪水。她嘴角挂着笑，一双弯弯的眼睛却也噙满了泪水。
　　他们如此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我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又十分感动。对虎兄来说，只要婉儿姑娘醒过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四百多年。

　　不想打扰他们，于是悄声退了出去，站在洞口，望着洞外的茫茫世界，有些出神。
　　阿风，我本以为喜欢一个人，想和他长厢厮守，白头偕老这便是爱情。婉儿姑娘不顾生命危险去找解药，却身中剧毒。虎兄为了让婉儿醒过来，千年修为只剩一点，永无成仙可能。他们为了彼此，都这样不顾一切。

　　原来不顾一切…也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