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畔思山海》小白罗洛

11、第十一章

　　冰里是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虽然在冰里，但是身上干干净净，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她面容白皙，肤如凝脂，眉眼弯弯，表情十分安详，虽不是倾国倾城之美，但也是明艳动人之姿。只是看着有些怪异，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心中充满疑惑，围着冰块走了一圈，终于想到了！
　　虽说都是在冰里，但是不同于阿风的面无血色，这位女子脸颊绯红，双唇呈诡异的血红色，使她看着十分健康，若不是被冻在冰里，没有呼吸，我可能会以为她在睡觉。
　　再仔细地看了看，她的手交叉在腹部之上，皮肤白皙，但是手指尖却微微发黑，十指皆如此。
　　看到这里，我终于想到了，忍不住惊呼起来：“是中毒的现象！”

　　这个山洞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位女子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中毒？

　　“没错，她就是中毒……”
　　突然，洞口传来一个声音，吓得我浑身一颤，赶紧回头，却看到一位身穿长袍的男子，身上混着泥土和献血，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此时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弯着腰，剧烈的咳嗽着，嘴角不断溢出献血。
　　咳了好一会，才停下，随手抹去嘴角的血，往衣服上擦了擦，他稍微直起了身，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壮硕，国字脸，剑眉下一双虎目不怒自威，连鬓的络腮胡看着十分威武。显然他身受重伤，却气势不减，直起身来，便是挺拔如苍松。

　　他慢慢朝洞里走来，我却被他吓得直往后退。
　　“虎…虎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好好养伤才是…你…上来做什么？”
　　“哦？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这山洞如此之高，凡人不可能爬上来，再加上虎兄的样子，看着十分霸气，推断你应该就是……”我一边陪着笑，一边往后退，很快便背抵岩壁，身后已是退无可退了。
　　而这位虎兄，蹒跚着走到那个女子身边，不再往前走，而是径直坐下，手扶着冰棺，低着头。

　　看了看洞口，又看了看正在我和洞口中间的他，如果我现在直接冲出去，可能他马上就会扑上来。虽然看起来他身受重伤，但是被闪电劈中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飞上来，根本说不清他做不到什么。
　　只能尽量不被发现地挪到洞口，再直接冲出去，这样他就算冲过来，我也可以直接逃了。心里想好了办法，我便靠着墙慢慢地挪着，一边紧张地看着他。

　　“还是你们狐狸聪明，不像我们老虎，空有一副好身体，却笨得和牛一样。”他仍然低着头，自嘲似的说道。
　　大哥，你说你自己就行，干嘛说人家牛啊…我心里想着，可话却是不敢说出来。
　　“您别这么说，您可是森林之王…”
　　“森林之王…”他重复了一句，然后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小狐狸，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我被他突然抬头的动作吓得一动不动，连声说着“想听”。

　　“很久之前，在这荒芜山上，有一只小老虎，它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自它有意识起，就只有它自己，流浪在这山间，渴了，就喝点雨水，饿了，就吃些地上的草，其实它一点都不喜欢吃草，可是为了果脯，也没有其他办法。”
　　“后来它慢慢长大，慢慢长大，长得比山林的任何动物都大，甚至比其他老虎都要大上几倍，它不会生病、不会变老、不会死亡，它没有什么思想，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每日吃草。山林里的所有动物都怕它，从不接近它，但是它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它没有情绪，没有思想。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几百年，林子里的动物换了一批又一批，甚至有人类出现了。”
　　“有一天，它正吃着草，听到有一个声音说着‘老虎，你可是森林之王，怎么吃草呢？’，那老虎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儿，对着它笑着，她的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那是老虎第一次听人说话，第一次有人跟他交流。”

　　我看了看冰棺中一身桃粉色衣裙的女子，渐渐被这故事吸引，放缓了挪动的脚步。

　　“那女孩儿从来不躲着那只老虎，经常来林子里找它，跟它说话，她说森林之王应该是吃肉的，但她又说，万物都有灵，吃肉会伤害其他动物，继续吃草也行。她说老虎长这么大，可能已经成精了，她说她住在林子旁的镇子上，来这山林采草药。那段时间，女孩儿说了好多话，一开始老虎都不懂也不明白，渐渐的，它竟然能听懂了。”
　　“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它渐渐什么都懂了，知道自己已经成精，知道山林里的草有灵气，自己吃了五百年，就相当于修炼了五百年，知道女孩儿只要天晴，每日都来，她无比善良，她不躲避林子里的任何动物，她会温柔地抚摸每一只来找她的动物，她会帮受伤的小鹿包扎，会偶尔从家里带一只老死的鸡给老虎吃。她开心了便会在草地上欢快地唱着跳着，她的歌声比黄鹂还要美妙。”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他轻声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那只老虎就是我。那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年，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我也学习了很多东西。有一天，一个自称仙使的人，找到我，说我内心清明，虽为猛虎却从不杀生，可为修仙者，然后教了我修炼的方法，教了我化成人形。虽然我对成仙没兴趣，但是对于可以化成人形感到十分开心，心心念念地等着她来林子，想给她看。”
　　“等了七八日也没等到，我内心十分焦虑，便去镇子上找她，正赶上她爹重病，她被恶霸欺负，于是我冲上前打跑了那些人，救下了她。然后我便留在镇子上保护他们，可惜没过多久，她爹就病逝了，她说镇子上再无什么值得留恋，就和我一起回到了林子。其实并不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而是她要逃，镇子上的人逼迫她抓捕我，说我的胆，吃了可以百毒不侵，我的皮，可以做成披风无比温暖，我的肉，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真是笑话。她怕人们会利用她，所以和我一起逃回了林子。”
　　“可是人类的欲望那样强烈，又怎么会轻易罢休呢。人们没有她也一样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抓捕我。后来，我被带毒的箭射中，虽然逃脱了，但是却昏迷不醒，这个傻丫头为了救我，自己去找解药，不小心中了箭毒木的毒。”

　　说到这里，白虎兄有些哽咽，低下了头，把脸深深地埋在手里，整个人看着十分痛苦。我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过了一会，他没有抬头，闷闷地继续说道。
　　“为了救她，我用了五百年的修为，换了一副冰棺，又用五百年的修为，换了一株苍月草。我已经等了四百多年了，只要再等几十年，我就能看着她醒来，看着她充满活力地跳舞，看着她无忧无虑地笑！”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胡子里，他盯着我继续说道：“这幅冰棺只能维持五百年，那一株苍月草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等不了下一株！小狐狸，我修为散尽，如今又身受重伤，我打不过你，算我求你，求求你把苍月草还给我！！”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内心无比挣扎，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把怀里的葫芦扔给他，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洞口，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老虎，我强迫着自己一遍一遍地回忆阿风的笑容，跟自己说阿风还等着我，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对不起，虎大哥，我相公在等我…”
　　说完这句话，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再也说不下去。那虎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靠在冰棺旁，喃喃地低声说着什么。我狠了狠心，不再看他，转身冲出洞口。
　　天空中仍在下着大雨，我飞在空中，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模糊了视线，隐约间，好像看到阿风在我眼前，好像他对我说着话。

　　柳柳，虎大哥的感受你应该能明白，不要夺走他的希望…
　　阿风！苍月草十分难得，苏伯查了那么久才查到这一株！若我此时放弃，不知道要等多久！
　　柳柳，等等又何妨，百年千年我都能等，可是虎大哥等不了了…

　　突然，一声惊雷从远处传来，我擦了擦脸，茫然地看向四周，四处黑暗，只有雨声，一点都没有阿风的踪影。
　　若是夺走了别人的希望去救阿风，他定不能接受。

　　摸了摸怀中的葫芦，下定决定一般，往回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