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小记》cser

7、第 7 章

　　这日回我家小院子用完膳时，却在路上遇到了教习了我几日书画的彭先生。我有些惊讶，但估摸他是来找我那父亲大人的，父亲大人能请他来教我们这些小毛孩子，也肯定与他有些交情。

　　“先生来我家玩啊？”我给彭先生鞠了躬，行了个礼，然后仰头问道。

　　彭先生慈爱的摸摸我的头，清清雅雅的声音在我上空响起，竟然是：“对。我来你们家玩来了……”

　　我如遭了雷劈，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呐呐的说道，“当然欢迎了。”

　　彭先生却畅怀大笑，“对付你这捣蛋鬼，还真要比你更皮厚才行，不然就得吃亏。”

　　我郁闷的道，“先生不教我了，倒还是对我不厚道，横竖我也没得罪过您。”

　　彭先生整了整脸色，道，“不过今日来的确是找你。飞仙阁里可有藏书？”

　　“当然有，而且很多。”我老实的回答，要是您有事求我，那我定要报刚才被您娱乐的仇。

　　“那里却不让一般人等进去，尤其男子，你有空可以帮我找找有没有一本叫《古今英雄论》的书？有的话能借出来给先生我看看么？”彭先生问道。

　　“我不怎么认得字。”我回道，男子不能进么？先生也不是男子，到底也是在里面的。不过看彭先生脸色一暗，我暗暗开心。

　　谁知他马上得了个主意，道：“要不我写出来，你照着字样找就行了。”

　　“那倒不必，我可以请我姐姐们帮我找找。”我老气横秋的摇摇头，彭先生赞同得点点头。

　　“那谢谢了。”一副期待的样子，还真不像平日里严谨又骄傲的彭先生，我不打击下他怎么能够对得起之前他说的“捣蛋鬼”呢？

　　“不过我去的第一天，他们就告诉我，里面的书是不能拿出去的。一来我们都还小怕弄坏，二来要是弄丢了可不好。听说里面的书都是很值钱的呢。”我继续说道，看彭先生的脸色忽晴忽暗还真是很想像方才他一样畅怀一笑。

　　“哎……”彭先生长叹一口气，被挫败的样子着实得让哥哥们看看，他们定不信这个人是一脸倨傲的彭先生。

　　“先生，您为什么要那本书啊？”我暗探敌情，抛下诱饵之前肯定要知道彭先生到底是多需要那诱饵。

　　“那本是孤本，是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送给杨大人的。那本书是前朝文采飞扬号称天下第一才子的李不为所作。”彭先生道，说起李不为的时候眼神是满满的羡慕和钦佩，又看了小不点我，有些失望，料想对我说他所瞻仰的人，的确是对牛弹琴了，只得简单的说了一句，“我看了藏了不少李不为的书，却偏偏少了这一本。”

　　“我最近在学练字，临摹我二姐的字，其实我想临摹谁的字都一样，要不我找到那本书，临摹那一本好了。”我煞有其事的说。

　　“当真！”彭先生被我这一惊一乍的消息，心肝儿都吓得快承受不了了。

　　“当然是真的。当然，那本书真的藏在飞仙阁的话。”我回答，“听说先生藏了不少书，我可以去看看么？”

　　彭先生面皮微红，又有些得意，微微笑道，“我的确藏了很多书，不过很多都是我自己手抄的。因为有些书比较珍贵，我又担心自己看过就忘记了，所以就抄了手写本。也有一些书是便宜买的，不值什么钱。不过我敢说，没有一个人比我藏得书要多了。”然后顿了顿才道，“你要看也可以，但是那些都是我辛苦抄写出来的，你千万不能搞丢搞脏了。作为代价，你要帮我抄一些飞仙阁的书，可否？”

　　彭先生就像故事里的大灰狼诱引我这只小白兔。不过我考虑许久，好歹彭先生是我的几日之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肯定不能昧着良心不帮他的，还不如讨了这个好处去，以后可以去彭先生的书库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

　　碰先生得了我的应许，脸色开心得像一个比我还小的小孩子。

　　第二日，我凭着我的直觉和与众不同的才能，通过推测以及检验，总算决定了一本厚厚的书，命名成彭先生所说的《古今英雄论》。我心情忐忑，其实我还是蛮怕拿错书的，不过等三姐问我怎么临摹起《古今英雄论》来了，我才安下心来。看来我还是很有潜质的。

　　整整一天，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临摹这本书里面，也不听先生教习的书文，而先生也像以往一样，也不怎么管我，只要我安安分分的在那边不惹事，其他的也随我玩去。

　　“小晴妹妹。”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向少话的大姐幽幽姐姐。她就像一朵野花，独自开在角落里，不惹眼，不多事，却在不经意间展现她的风采；而现在她竟然主动来找我，真是稀奇。我来这里也好些时日了，但与她讲过的话却是寥寥可数，甚至她一天讲得话都是十个手指可以数出来的。

　　“幽幽姐姐找我有事么？”我问道，我一直很得意，我这奶声奶气的声音的确很能够得到很多好处，第一个好处就是拾取大家的爱幼之心。

　　“嗯，那个，明天就是鬼节了，我听说你在家可以随便外出，而我是不行的。”说到这里，幽幽姐姐神色黯然，有些无奈有些悲凉，“你以前在鬼节出去过吗？”她可能觉得我一个小孩子可能会在鬼节有些害怕，又问道。

　　我点点头，思索了一下，难道这幽幽姐姐是想让我带她出去玩儿？不像啊，像幽幽姐姐这么文静的人难道也是表面现象而已？口中却道，“鬼节以前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娘亲抱着我的，第二次是跟着大哥一起的，还在天洛江上放了莲花灯呢。”

　　说起来，那莲花灯还真是好看得不得了，有的是动物形状的，有的是花儿形状的，还有的则是规规矩矩的，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整整齐齐的一模一样的无数莲花灯放在一起，那才好看，比任何单一的都要好看。

　　幽幽姐姐听了，有些喜色，又弱弱的试探性的问我道，“我做了一盏莲花灯，你能帮我放在天洛江里吗？当然你一个小孩子太危险了，叫丫鬟放也可以。”

　　“原来姐姐还会做莲花灯，那放灯的时候要说什么吗？”我怎么会不同意呢？到时候让哥哥们带我出去，要是父亲大人骂起，我还有借口说是幽幽姐姐让我帮忙的呢，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鬼节的莲花灯是有讲究的，娘亲告诉我，死去的亲人朋友尤其是新去的，都会在鬼节这一天得到阎王府的归家假，所以鬼节这一天满街都是鬼怪。而莲花灯则能够让死去的人看到自己的亲人，放莲花灯在天洛江上，在放灯之时说些体己话，死者都可以听得见的；而像我这样的完全是小孩子贪玩，玩好了莲花灯之后也得把莲花灯都在江中放走，或者烧了，不然的话，有些鬼怪就会一直跟着莲花灯。现在姐姐让我在江中放莲花灯，想必是托话给死去的亲人朋友。

　　“就说，就说……”幽幽姐姐吞吞吐吐，说了几个字眼圈都红了起来，轻声道，“就说，我和哥哥都很好，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我本还想问一下是为谁放的，但看到幽幽姐姐这个样子，实在不忍心再问了，只得对着幽幽姐姐再一次点点头，信誓旦旦的说：“一定办到，必不负所托。”

　　隔天，也就是鬼节这一天，我早上去飞仙阁的时候，幽幽姐姐就偷偷摸摸的递给我一盏很漂亮的莲花灯，做的不是动物也不是花，简简单单的四方灯，四面画了些飞虫鸟兽，下面是一朵精致的莲花，能够在水中漂浮而不沉没，看起来却极其用心做的，很多地方都很精美却不花哨，比街上小贩卖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先生刚巧看到我在欣赏这一盏莲花灯，似乎是随口说道，“今日是鬼节呢，用来纪念逝去的亲人朋友倒是不错；但终究是杜撰出来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鬼魂呢？若是真的有，那么这世界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说完又悠悠一笑，道，“倒是四小姐少年不更事的孩子，觉得是个节日便可以玩耍了。”

　　我倒是觉得先生说的挺对的，不管是什么节日，无论杜撰的也好，真有其事也好，对于我这样的小孩子来说有的玩，玩的开心那就行了。不过谁又知道这世间真的有没有鬼魂呢？没有死过，谁又会知道？

　　我朝先生笑了笑，道，“先生说的是。”然后又摆弄了一下这莲花灯，猛然想起这灯还是幽幽姐姐给的；既然幽幽姐姐给我莲花灯，还让我放莲花灯，那么必然她是期望这世间真有鬼魂的，此时被先生这么一说，岂不是要很失望？

　　我抬眼看幽幽姐姐，却看到了三姐神色有些古怪，眼色闪躲，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倒是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在活泼可爱、人见人爱的冰儿姐姐的脸上出现这样的凝重的表情，我还是很好奇的。等我看到幽幽姐姐时，幽幽姐姐也看着我，碰到我的眼光，她极尽温柔的朝我一笑，好似让我放心，但是那一笑却有些苦涩的味道。

　　冰儿姐姐顺着我的眼光，看到幽幽姐姐的表情，又看着我手中的莲花灯，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到幽幽姐姐身边，轻轻道，“信者有，不信者无。鬼神这东西谁也无非未卜先知，只有等到阖棺才能定论。”

　　我从小耳尖，再者幽幽姐姐离我并不是很远，这几句话真是的说到我的心坎上了。以前总觉得这个冰儿姐姐太开朗，太天真，大大咧咧的一点都不可靠，但这些话着实是让幽幽姐姐有了些安慰。不过，她到底知道些什么？莫非她知道幽幽姐姐的这莲花灯为谁而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