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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决心与遗憾 ...

  •   冰凉的雨水落在欧阳吉的头发上、衣服上、手上,寒意一阵阵地侵袭躯体,也让过热的大脑再次紧绷。

      为了抵御干扰意识和感官的幻象,在自己只是一介软弱无力的普通人类、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欧阳吉选择了听从白玄夕的,自封感官、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去乱想,相信白玄夕的力量。

      但哪怕是双耳被对方的左臂捂得越来越紧,用力到她感觉自己头都有点发痛发胀的程度,也无法掩盖对方近在咫尺的阵阵惨叫,听上去极其痛苦。

      “我……一定会……保护你……”

      在惨叫之余就是反复念着这句话,伴随着左臂的紧收。

      欧阳吉不知道对于白玄夕,幻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时即使心里担忧也不敢过多分神去想、去安慰她,只得依旧是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布料,大声地数出数字:“279、280、281……”

      对她而言,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这世上有什么固定不变的概念,那瞬间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有哥哥的身影,也有曾经自己很喜欢吃的东西,还有现在风很大很冷之类的繁杂念想。但这些想法几乎是闪过的刹那她就有点悲伤又并无不舍地意识到,它们都是在变化的。

      只要有变化幻象就能趁虚而入。

      即使是曾经坚信一尘不变、坚固的东西,在这场末世的突然袭来时也都争先烟消云散。欧阳吉想起刚开始的几天,新闻报道过一家信邪教的人,他们站在居民楼顶端齐齐自焚,高呼是邪神降世。后来大家就干脆将那个自称为“神”的恶魔用他们的叫法,称为“破坏神”。

      或许也就是这些人的世界观到死没有崩塌吧,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未来的骗局,终究还能靠自欺欺人圆下来。真是讽刺。

      “既然你们相信的东西终归要崩塌,你们不一样生活在骗局里吗?区别只是一场骗局被揭穿后有的人选择继续编织新的谎言,有的人则茫然失措罢了。”

      有陌生的声音,听上去雌雄莫辨、好似有多种男女老少的声线叠加而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只要仔细去循源头,不难清楚地知晓这声音并不来自外部。

      来了!

      欧阳吉一惊,口中数字停了片刻,却继续颤抖着嘴唇胡乱地数下去:“301、302……”

      但同时那声音不改波澜不惊的语气,依旧自脑内响起。

      “区区人类,你的亲友早已纷纷死去,这个世界再等不到一年就将灭亡,你又凭什么活到现在,难道还在期待什么吗?”

      脑海里随之展现的又是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母亲早死,年幼的兄妹俩站在母亲的墓前,远远地与远处的山对望,又被天空中淡淡的月牙和还未及泯灭的晚霞盯视,四顾茫然。接着是某日放学途中,忽遭一群黑衣服大个子的男人围堵,强行就要被拉上车,所幸那时个头已经蹿得挺高的哥哥骑着自行车就辗过来,一打四,一地血。结果父亲开卖假货赚暴利的公司因被举报查处,破产欠债丢下两人逃跑出国的坏消息,还是她隔着探视窗告诉哥哥的。

      再后来,靠着亲戚的轮流接济,好不容易考到大城市的大学,年年拿奖学金、助学金度过了大学时光,毕业工作在城里也有了着落,人生好像总算有点起色。打算接出狱后一直打着零工的哥哥到城里生活,然后十分荒诞的,末世了。

      “嘎呜嘎呜……”恶灵把哥哥吃掉的画面还记忆犹新。

      我还期待什么……是啊,我还期待什么呢?

      欧阳吉忽然笑了。

      很明显这样的问题是幻象的施术者自以为是的质问,并不来自她自己的迷茫。也许幻象施术者确实能一定程度地操控落入幻象之人的感官,但所幸对方似乎只能看到猎物的一些记忆,却不能完全理解对方的感情和思维逻辑,更别提彻底的洗脑了。

      说不定是她们高估了对手。

      这个念头一出,那怪声就在脑海中震荡起来:“区区人类!你怎敢——”

      “说到‘幻术’啊‘梦境’啊什么的,我本来以为修罗会比文化产业下人类在小说里瞎编的还要棘手,虽然确实和我看过的类型不太一样吧,但似乎还没小说里写的那么夸张呢。”

      欧阳吉在意识里试着回敬对方,她甚至有点意外实现一心二用没有预想的那么难。

      “明明幻象这么方便的能力,却还要大费周折读取目标的记忆来逼死对方,不就说明这个修罗自己并没有多强大吗?”

      “你怎敢——!”

      刹那间欧阳吉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威压就在自己的身后,恶灵怪叫着挥舞起比例失调的爪子向自己冲来,就要把她撕成碎片。

      哦,且慢,这是幻象。现在的她正闭着眼睛、耳朵被白玄夕捂着,整个人也靠在她怀里呢。哪里能“看”到什么恶灵?

      这么想之后过了片刻,周围一如往常,什么也没发生。欧阳吉略带颤抖地吐出一口气,依旧数出“358”。

      欧阳吉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修罗气急败坏的怪叫。她不禁在数出“360”的时候声音也带笑地抖了一下。

      “好了,我明白你这幻象的规则了。还真得感谢你问出那个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主动露出破绽呢!”

      “你说什么?!”

      下一刻,欧阳吉试着在识海内为自己下了一个指令,从记忆中随便找了一个还算眼熟的场景,强烈“期望”和“认为自己就在”那个场景。而后构想中的自己果然出现在此前所生活的那个山间小屋里。

      同时不出所料的,幻象中的场景比做梦中模糊的景象还要清晰,如果不是她“双线操作”同时在数数保持一定的清醒,大概真会以为自己真回到了那间板房里。

      “看你很想和我说话的样子,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谈谈吧?”

      她仿佛听到板房里的“欧阳吉”这样对房里的空气说。

      虽然话语的内容好像是轻松、客气的,但语气和脑内生成语言的动机却是不容否定的“下命令”模式。

      披头散发、胡子拉碴、弓腰驼背的修罗现身时直勾勾、恶狠狠地瞪着两眼盯视她,但它一身由内而外的颓唐感,却让那副不无敌意的凶相显得更像哀怨,反倒不那么杀气腾腾。

      修罗冷冷地瞪着她:“你不害怕吗?”

      欧阳吉犹豫着刚想说“不”,周围房间的环境就毫无预兆地改变,变成了一只血淋淋、软绵绵、充斥腐臭的巨大胃袋,还有酸液从上方滴落下来。

      胃囊忽然剧烈地颤动,欧阳吉“噫”地叫了一声,险些被不平整的脚下褶皱推翻在地。但她胡乱数着“391、397”,幻象中的“欧阳吉”也闭了眼睛,轻呼了一口气,再睁眼自己仍好端端地站直着立于胃袋中央。

      她现在的状态有些像做着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在做什么的清醒梦,也有些像中学时代上课时偶尔发呆,却随时能把游魂拉回来的走神情况。

      修罗脸色更沉,几乎是无声地在问她“为什么”。

      欧阳吉尽量让自己不对这位叫花子先生显得那么严肃紧张,她觉得自己是露出了微笑,平视对方:“我觉得在一间虽然简陋、至少还算整洁的小屋聊天更让人愉快,您觉得呢?”

      依旧是不容退让的话音落下,胃袋被强制变回了她的小屋。储存着面包和水的纸箱子还放在中央,可折叠的板床就在身后,脚边是还没收起的睡袋;睡袋,她想起来,现在的屋里的陈设和捡到白玄夕那天一模一样,一时不禁哑然失笑。

      修罗怒目圆睁,小屋里瞬间有无数甲壳类的、没甲壳的虫子从角落里、床底下、柜子里飞出爬出,半开的窗和门口也钻进了足有腕口大的七八条尖牙彩纹的毒蛇。

      “您的爱好实在过于恶心人了。”欧阳吉承认自己有一瞬是被吓得头皮发麻,特别是看到有软绵绵白花花的蛆就在脚边蠕动的那一霎,她差点心脏都要被恶心得吐出来,“400”之后直接跳到了“500”,但还是闭上眼强迫自己无视虫蛇的沙沙嘶鸣和振翅的动静,试图把小屋强行还原为原来整洁的模样。

      但是吵闹的虫鸣和响尾蛇的嘶嘶沙沙令人烦躁难安,这次那些虫几乎就要缠上人类姑娘的身体,留下软体动物的粘液。

      ——够了,不过是幻象而已,全部给我消失!

      Alpha咬着牙把大半的精力全部集中于这份掏心掏肺的暴怒之中。

      笼罩在小屋四周的淡淡橙光忽然闪动,霸道地横扫过满屋子密密麻麻的虫蛇,令它们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橙光在她睁眼之前就如从没出现过似的熄灭,修罗的表情却变得相当精彩,他像只猴子似的跳起来指着她大喊:“你!这不可能!你拥有的是什么‘权能’?你也持有‘神石’、和神尊大人订立了契约?”

      为成功扫除恶心虫蛇而稍稍雀跃与安心的欧阳吉,对修罗忽然慌乱的发言莫名其妙,甚至那副衣衫褴褛还上蹿下跳的叫花子样在她看来有些好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说的‘神石’是什么东西呢?只是利用了你的幻象规则具有的破绽而已,反正只要说服我自己相信眼前的景象,幻象就会生成什么样子,对吧?”

      “不可能!能这样遮断我的力量,你肯定也有‘神石’!你也和神尊大人订立了契约!”修罗大喊大叫道,说着就要冲过来抓住她,“对、对,你是我们的同类!对生死毫无所谓的人,你也是神尊大人的信徒!”

      欧阳吉反感地皱皱眉,不想让对方靠近自己的想法强烈地蹦出,本来地方不大的狭小空间竟无限拉长,修罗不管张牙舞爪、洋相百出地怎么跑都是原地踏步。

      “你怎么会以为我对生死无所谓?哦,是因为之前那个我说毫无意义的问题?”欧阳吉觉得逗修罗徒劳地跑了一会儿,幽怨地停下动作,还有点有趣,或许是自己平常惶惶不可终日,太缺乏娱乐活动的缘故,“咳,其实很简单,正相反,我就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所以你企图以质问我为什么而活来让我因失去价值而混乱,很蠢。”

      只是为了活着而已。这也正是欧阳吉从哥哥死后至今,不断追问自己活着的原因而交给自己的答案。

      修罗大喘了几口气,那几步跑得竟令他胸闷气短,喉头还有丝丝腥甜:“……你难道没有信仰吗,活到如今,没有任何信仰支撑着你?明明神尊大人是一定要灭亡这整个世界的,我们都、咳咳……都没有未来。”

      这个问题欧阳吉也在写日记的那些夜晚问过自己,太累了想要放弃、自杀的念头也不是一刻都没有生起过。

      “没有。”她沉默片刻,轻轻的但是坚定地摇头。

      那些沾着泪水的夜晚终究迎来了一个个黎明。

      而后她微笑,轻声说给修罗听也说给自己听:“我并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大概也因此才会坚持没意义地贪生。但是既然都活到现在了,比起害怕死亡、世界末日,我倒是更好奇些;如果能看到世界终结那天的朝霞或是夕阳,不也很有趣了吗?”

      “你也是绝望之人……”话未说完,修罗咳出一手的血来,惊讶地张大了眼。

      “或许吧。”欧阳吉本想反驳,但是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无奈地苦笑一下,“‘破坏神’的力量太过古怪,大概我潜意识里也不觉得人类和妖怪能赢得这场生死决战。不过只要还留一线胜机,我就还是主战派。”

      修罗接连吐出几口血来,胸口和手臂平齐高度处的疼痛愈发明晰,它忽然反应过来,是刚才道也扫过了自己身躯的橙光……顿时大惊失色。

      “不,你的能力难道是……”但是它一开口喉咙就会发出咕噜咕噜的浑浊音,血不断地从这个幻象躯体中冒出来,它感到自己的躯壳,甚至是躲在外部的本体,都受到了难以忽视的反噬,有一股虽然微弱,却似火苗般灼人的痛楚如鲠在喉,让他浑身难受,“你真的没有‘神石’?但这力量——是谁?!你和谁订了契约,什么时候——嘎、咳咳,可是‘神石’的主人们应当只有神尊大人在如今还……总不可能是九尾火狐,难道是‘水’的……”

      欧阳吉愣愣地看着修罗忽然自顾自激动地质询了她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同时七窍流血,暗红发黑的污浊血液就像开了瓶盖的酒一样从半空倒下,铺在地上溅起血水的浪花,并波纹推着波纹,一直汇到她的脚尖前。

      怎么回事?这家伙的幻象真就漏洞大到可以轻易被她反客为主,甚至驱逐对方吗?

      “所以‘神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说的那种叫‘权能’的修罗异能,是‘破坏神’通过‘神石’赋予你们的?”

      “不论你的主人是谁,拥有如此危险的权能,绝不能让你活下去妨碍神尊大人!”

      这话听着很奇怪,好像在此之前修罗没打算杀她似的……

      欧阳吉看着修罗的幻象身躯连带着小屋一同崩坏遁去,自己的意识一时无依无靠,顺势跌入了一片黑暗当中,她拉回思绪,去思考现实中的自己数到了多少。

      但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她先是发现自己数乱了,577后跳回了432,但再试图去思考432后一个数字应该是什么,她“应该”知道是433,但却怎么想都唯独想不起433语音怎么念、符号怎么写。

      紧接着不只是433这一个数。并不是骨牌效应,而是比如一栋几十层的高楼垮塌。接着是所有的数字概念丧失,数字这一层崩垮后,概念的紊乱扩展到了整个语言体系。

      先是在识海中拼不出完整语句的读音,然后是文字无法与读音对应,接着是语法的混乱,最后,是语言的彻底失控。

      这脑海中的变故发生,就体感来说也不过才一两秒的时间。

      欧阳吉“看着”自己在识海的一片黑暗,或是一片空白中坠落、坠落。无法想和说出任何语句、语词,也许她像个溺水的人那样急急忙忙地从手边捞了一两块音节的浮木,却无法把那些音节联系到现实中的相应所指。

      被突然抽走了赖以思考的语言,欧阳吉的意识真就如亡灵般在画面中飘浮着,焦急的情绪蔓延着烫伤了肺腑,却无从表达,识海中的画面换了一副又一副,但恐怖的是连那些画面也开始歪曲,颜色也开始消退。

      变成一幅幅黑白影像的记忆也开始淡忘。

      如果说单是被抽走语言,还只是将她的大脑强行还原回初生婴儿的状态,尚有情感和观察身边事物的能力,那么连画面和记忆都被扭曲之后,则是完全变成醒着的植物人了。

      前所未有的惊惶席卷而来。但是来不及了,就连触觉感官都已被抹平、倒错,逃不了了。

      自己的记忆不受控制的,画面诡异扭曲地向她涌来。

      欠债逃跑的是她,被丢下的是别人;被打的是脸生的同学,打人的是她;被关进监狱的是她,叔叔还在上小学的儿子来看望她;被吃掉的是她,碎尸万段;被埋在山下乡村的坟墓里的是她,不认识的先生们捧着遗照将花和铁盘子扔在乱石嶙峋的墓地里,唱着咿咿呀呀不知什么内容的歌……

      哭丧的人们成群结队地跳舞欢歌,锣鼓喧天。有人死了。

      【你已经死了】

      有人死了。谁死了?

      【我已经死了】

      我死了。

      ……

      迄今为止思考的努力,停止了。

      *

      蛇从嘴里吐出了棋盘,棋子也乒呤乓啷落了一地。接着是乍看好像骨节分明的虚幻手指从一地黏液中拾起了一枚黑骑士,一根一根地掰开对方的紧攥的手指,塞进了那只虽有些常年握持器物而磨出薄茧的手掌里。

      与不该存在的蛇对弈的,也是不该存在之人。

      “我从不说谎。”

      蛇轻轻地抚摸着那人温热的脸庞,轻声细语地说道。

      “游戏的第二局我同样会是唯一的赢家,你别无选择,夕。”

      手指勾画着蒙眼女人的面庞,慢慢来到嘴角,指腹稍稍施力,蹭开了樱红柔软的唇瓣,滑入进去。尖利的虎牙欲咬未咬地磨着指腹,另一只手同时拖住了雪白的后脑勺,力道若有若无地爱抚两下,就好像主人安抚地逗弄着听话温驯的狗。

      破开地板拔地而起的凝固泥柱将衣衫褴褛、几不蔽体的女人双腿与地面固定,又将完好的左臂抓住支起,一地沾血而发黑的碎铜烂铁和泥沙的狼藉中,惨白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投进,将废墟中的影子勾勒出不协调的轮廓,像是缺少一边手臂的十字架。

      “不过,或许我的心情足够好,也会给你一点小转机。”

      蛇信子很亲昵似地舔上小巧圆润的耳朵,接着,蛇听到了一声隐约不明叹息。

      “别灰心。”蛇笑起来,离开了被用泥沙吊起的女人身边,一脚踢开身后扭曲了形状立成锋利尖锥的一块地板,“凭你这副软绵绵的身子,能把我的巢穴搞得乱七八糟,已经很不错了。也许加上我送的礼物,下次就能让我也稍微认真起来呢。”

      “懦弱而固执的孩子,你的力量不来自于你的坚持和傲慢,而恰恰是你的懦弱。”

      它动手将那层遮住她眼睛的布扯下。

      *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为什么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类姑娘会有克制我们的力量?这份力量到底从何而来,上限呢?就连我的幻象也差点被夺去了控制权,若不拼尽全力将这种力量的宿主杀死,是否连我们的神主也会受制于它?

      “魔术师”心有余悸,悬垂在天空中的巨大眼球又将视线转回了用指节轻易捏着的那颗头颅。

      它忽然想到,那个拥有着不可思议的权能的人类姑娘一直跟在“将军大人”的身边,而“将军大人”毕竟当初深受神主的重视,是否除了神主种在她右臂的“神石”,自身也还有别的什么秘密。

      不行、不行!一定要为我们的神明扫除潜在的威胁和阻碍!

      “魔术师”决定趁着自己还有力量完全掌控这部分的幻象世界,赶紧把“将军大人”拆个干净、碾成肉酱,任何一部分的器官和肢体都不要保全,五官也一一抠下,剖开她的胸膛和脑颅,碎成渣才安心。

      有一阵唐突的枪响,“魔术师”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肺处,那缕火苗似的烧灼之痛还未熄灭,怨鬼般诉说着各种可能的威胁,它得赶快……!

      正战战兢兢,枯瘦的巨大手指指尖一勾,将那张五官都被剐去了的空洞的脸上,唯一残留着的绷带扯了下来。只剩左眼。

      修罗低头探出小指撕下那黏答答的眼皮,却一眼望进了黑洞洞的眼眶。

      它吃了一惊,不及移开视线,目光却像被某种磁力牢牢固定在其中似的,越望越深,深不见底……终于在那极小的又是空前广阔的深渊尽头,它看到了一块细小的晶石。

      ——“神石”?!

      但它的思维也转不过弯了,下一刻,那白花花的“晶石”翻转过来,露出了璀璨而妖异的铂金色。

      “魔术师”与那只铂金色的瞳孔对视的第一眼,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第二眼,便坠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

      原来神早已经彻底抛弃它……他们“魔术师”兄弟了,派他来取种在对方右臂的“神石”只是一个令他赴死的幌子。

      在明白过来真相的同时,这只修罗也失去了将自己本该知道的、和它那瞬间想要向它的主人汇报的真相说出去的时间。

      在那只涣散而无神的铂金色眼瞳呆滞麻木的视线中,“魔术师”消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决心与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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