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和倒霉孩子》句法错误

11、第11章

　　八千从那个破洞里面俯身爬了进去，轻轻一跃，踩在室内的地板上扬起一片粉尘。他观察了一会儿四周，这应当是一个本打算用来做类似这烂尾楼的配电室这样设置的房间，一眼望去理所应当就是空荡荡的一片。墙上留存着一些本来预备给之后施工时使用的管道的空腔。他观察了一会儿，寻找那股气味看向最大的那个空腔。他勉强爬了进去，逼仄的内壁让他很有些不适。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黑暗，那种味道越来越浓，直到浓到让他觉得这不再是味道，而是包裹着他的一种如雾的实体。
　　楼里本是一片静默，只偶尔有穿楼风在空腔当中共振。他突然一滞，耳边开始渐渐响起一些声音。那声音一开始还如同蚊蝻低语，渐渐的，如同站在海滩上面，看着巨浪由远到近，最终冲刷在礁石上面，发出轰隆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无数的人在说话，但是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其中的内容。他在一片嘈杂声中头疼欲裂，一阵晕眩，晕倒在那空腔之中。

　　八千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片裸岩之上。地上只零星的长着一些快蔫了的枯草。他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一种熟悉感，但是这种熟悉感让他很是不适。他抬头看向空中，没有一只飞鸟，旁边的林中也没有虫鸣。连风到了这片地方，也变得死气沉沉的。天地之间，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太安静了。他翻身起来，看到一个湖泊，走了过去。
　　一潭死水倒映出的既不是他的原型也不是他化人的模样，那是一个没有面目的怪物，身体也没有实型，像是一滴墨水在纸面上面洇开，总也没有确定的形状。他被吓得后退两步，不想再看到那倒影，抬头看去，却发现那怪物已经站在湖面上面向他走来。他却动弹不得，刚刚那嘈杂声又重新出现，而且愈演愈烈，变成了无数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和尖叫。
　　“……我想要……”
　　“我不甘心……”
　　“凭什么是我……凭什么”
　　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面，他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终于一瞬间，所有声音消失，或者说是沦为了底噪，重新归于寂静。
　　他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帮帮我。”
　　帮你做什么？
　　“杀了他们。”
　　好。

　　八千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慢慢下沉，他晃动了下手，感觉到水的阻力。但是他没有窒息感，也不想挣扎，这里太安静了。只要不要让我再听到那些声音就好，他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停下！”
　　什么？
　　他一下睁开了眼，感觉到水进入他的肺部，他剧烈地咳嗽，冒出一串气泡。
　　“停下，八千。”
　　那是景李的声音。窒息感让他的大脑开始混沌了起来，他无意识地向上方的亮光挣扎着游去。
　　终于一道白光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眼前的景李。
　　还有你在，实在是太好了。
　　我不想一个人。
　　我没事的。
　　为什么露出这么害怕的神色，为什么，要哭呢……
　　“扑通”一声，他倒了下去。

　　八千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景李闭着眼睛睡得正熟，呼吸声均匀地起伏着，颧骨处还有一些轻微的擦伤。阳光照进来，摇曳的光晕洒在他柔和的侧脸上。
　　很温暖。八千想着，我不想放手了。
　　景李眼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和八千四目相对。景李有些尴尬，心说八千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人形了。他坐了起来，离八千远了点，说道：“你醒了，太好了。”
　　景李突然远离，让八千有些不太舒服，但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分毫：“我没有事。可是我进去之后就晕倒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伤到了……是我伤了你吗？”
　　景李忙道：“当然不是。”然后他顿了下，给八千讲了他们发生的事情，但是想了想，并没有把之后他和王野的对话说出来，只说是八千救了他们两个。
　　八千突然一把抱住景李，下巴埋在他颈窝处，闷声说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会保护好你的，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景李闻言想起王野说的那些话，心情复杂，心说是我保护不了你，揉了揉八千的头：“好好好。”
　　八千默不作声，景李被抱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不自在，正想着怎么让八千撒手。
　　“我怕黑。”
　　“我怕自己一个人。”
　　“但是我更怕的是，连你也不要我了。”
　　景李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当时果然不应该答应让他自己进去的，像哄小孩一样说道：“不会不要你的，放心。”
　　“你说话要算话的。”
　　“算话算话。”景李拍着八千的背，总觉得怎么感觉八千醒了之后有哪里怪怪的。
　　景李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是王野的微信电话。景李拍了拍八千的背示意他起来，想了想不知道王野要说些什么，还是先不要让八千知道免得又出什么乱子。
　　“我先去阳台接个电话。你乖乖待着，我等会儿去做饭。”
　　“好。”八千乖巧地点了点头。
　　景李走出卧室门把门带上之后，八千一下收敛起刚刚乖巧的神情，说道：“出来吧。”
　　从床底发出窸窣的声音，一条细如小指的竹叶青爬了出来。它昂首起来，体侧红白相间的纹路泛过一丝青光，眯着红色的眼睛，吐着信子。
　　“怎么，这么久没见你还多了个爬人床底的爱好。”八千冷笑道。
　　那蛇并未张嘴，完全靠着意念传音：“看来是真的想起来了，不错，倒是也没有浪费我的时间。我本来还打算看看你要装傻子装多久呢。只是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这位小朋友呀，我看他还挺关心你的呢。”
　　八千眉头一皱：“这件事不用你管。宋邈，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竹叶青游走上床，盘旋住八千的手腕，立了起来，猩红的双眼当中倒映出八千的脸。
　　“晏归，人妖本就殊途，你看看我的下场。更何况你自己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人愿意呆在你身边。天煞孤星，你摆脱不了的。你不过仗着这个人类什么都不知道，侥幸凭着他那点气运，一晌贪欢，就不怕害死他吗。更何况，你也瞒不了多久的了，他身边那个道士迟早也会觉察出端倪。到那时你猜猜，那位小朋友会是什么表情呢？”
　　八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不会的。”
　　“你当初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宋邈笑道。
　　八千猛地一把抓紧了那竹叶青，跳跃的黑色火焰从手心中焚烧起来。那竹叶青开始卷曲，发出木炭烧焦的味道，竟只是一张蛇样剪纸，最后化为一堆灰烬落了下来。
　　正巧景李打完电话回来，见状皱起了眉头，一边掸落床上的黑灰，一边说道：“八千你又作了什么妖，哪弄来的这么多灰尘。刚刚王野……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八千回过神来，瘪了瘪嘴，说道：“你去太久了，我想你了。”
　　哎哟我的天呐，怎么这么酸呢，景李想着。景李被酸出一身鸡皮疙瘩，继续说道：“好好说话。刚刚王野说苏苏还是没有醒，让我们再过去看看。你先起来吃个早餐，咳咳。”景李捂住嘴咳嗽了两声，拿下手一看，上面还留存着一些血丝。
　　八千抓住他的手，脸色一变：“是昨天的伤？”
　　“啊，没事，身体太差被踹了一脚而已。不过那人都被你咬死了……”景李想起昨天那人，就想到八千把他咬得血肉模糊的样子，皮肉绽开，肌肉脂肪甚至骨头都混合到了一起，还是有些不适，变了变脸色。
　　“是我吓到你了吗。”八千握着他的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没有的事，没有你我和王野早就死了，别胡思乱想的啊。”景李想着，怎么这孩子突然这么患得患失的，单身狗还得体会一把女朋友突然不开心了的感觉：“是我疼怎么还要我哄你呀。我现在胸口还疼呢，还没去医院，怕人家把我当肺炎给隔离了，那你就见不到我了。”
　　八千愣住了，耳朵根红了起来：“我我我……”
　　景李笑道：“你什么呀，怎么还突然结巴了。”
　　八千一下泄了气，摸了下鼻子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哄你。”
　　景李看着他的窘状哈哈大笑：“你还真当真呀。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哄小孩就好啦。”
　　“我不是小孩子……”八千很是无奈，明明自己一个几千岁的老妖怪，为什么就老是被景李当成小猫小狗小屁孩对待。
　　景李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