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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受伤 ...

  •   韩光明撕开塑料纸,把棒棒糖塞进睿洲嘴里。
      是他喜欢的水蜜桃味。
      这段时间过得跟飞一样,韩光明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寒假了,一想到这么久都见不到睿洲,他就闷的心口发慌,怎么着都不肯这么快放他走。
      小豹子一样的男生抓住睿洲嶙峋的手腕,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小媳妇一样的贴着他,低着头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睿洲嘴里塞着棒棒糖,右边脸颊鼓起来一块,他的头发长得太长了,长长的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抱了抱韩光明的背,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发顶。
      韩光明的头发跟他这个人一样,硬硬的,刺手。
      他抱住睿洲的时候,连腰也是弯下去的,这么大的块头,硬生生的把自己塞进少年单薄的怀抱里。
      睿洲说:“很晚了。”
      韩光明:“我知道。”
      两个少年都不说话了,就这样相互抱着对方。睿洲手都酸了,就把自己身上这只大型犬推开,他说:“你回家去吧。”
      韩光明听见他让他走,眼眶都红了,又黏糊糊的抱住睿洲,小声说:“我舍不得你。”
      睿洲背靠着墙,他也不说话,就让他抱着。
      抬头就看见天上的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月亮,孤零零的。北风刀子一样,可身上这个少年却像个火炉子一样。
      他身上的温度这么高,这样热,睿洲心底没由来的升起一阵恐慌。
      ——他怕自己被烫化了。
      韩光明絮絮叨叨的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他似乎十分喜欢贴着睿洲。
      “我家住在广厦21栋3单元401,你要来找我,”这句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他还是不放心,红彤彤的眼睛盯着睿洲凌厉的侧脸,“你一定要来。”
      睿洲不让韩光明去他家找他,那韩光明就只好让睿洲去找他。
      睿洲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应付的说了个好。
      嘴里的糖果化的只剩下一根塑料棒了,他牙齿咬住塑料棒,也不吐出来,一下一下的咬着,像是在跟谁较劲。
      他觉得韩光明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韩光明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是不肯松手,他大概是怕睿洲嫌他烦人,万般不舍的把自己从睿洲身上撕下来。
      两个人对视,沉默。
      像是默默地达成了契约一样。
      睿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韩光明拉开书包拉链,把内层里的现金一张不落的塞进了睿洲的口袋里。他本来想把自己的银行卡给睿洲的,但怕家里人发现。
      他在睿洲两边脸上各亲了一口,黏糊糊的糊了他一脸口水,最后再用力抱了他一把,闷声说:“我走了,再见。”
      睿洲点了点头。
      韩光明三步一回头,越走越远,睿洲始终站在原地,沉默着目送他远去。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睿洲才松了口气似的靠在路边的水泥柱上。
      原来下贱是会遗传的。
      他也自命清高过,可是……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自己都唾弃的样子。是背后的指指点点?是那对赌到神志不清的男女指着他骂?是债主排队一样的扎堆把他那个不像家的房子砸成废墟?
      少年人总是带着点骄傲的,睿洲也是,但现在不是了。
      他捏了捏口袋里那一叠数目不小的钱,自嘲的笑了笑。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跑步声。
      睿洲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搂进了一个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怀抱里。
      ——韩光明竟然又跑回来了。
      他眼睛里的热切都溢出来了。
      莽撞的少年鼓起一万分的勇气,在睿洲嘴唇上亲了一口。
      “还有一句话忘了说,”韩光明直愣愣的说,“——记得想我!”
      说完,还没等睿洲回答,就急匆匆的跑了。
      睿洲站在原地,一如往日,目送着少年的离去,直至他的背影融入寒冬的夜色里,睿洲才抬起手,摸了摸湿润的嘴唇。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勾唇一笑。
      ……
      “儿子,你回来了。”女人看见睿洲,急匆匆的把他的书包接过去。
      睿洲下意识的躲开,他的视线越过干瘦的女人,没有看见那个男人。
      于是他把书包抱在怀里,把腿就往外跑。
      躲在门外角落里的男人早就准备好了。
      这对男女一前一后的把他堵在破旧的楼道里。
      女人疯疯癫癫的说:“小洲啊,妈妈就你这一个儿子,你救救妈妈吧……”她说着说着,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两只手死死地抓住睿洲的手腕,睿洲胃里一阵翻涌,用力甩开她。她跪在地上,抱住睿洲的一条腿,不住地哭骂。
      “妈妈就你这一个宝贝儿子,小洲啊,你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怎么忍心看着妈妈被他们那群人逼死——”女人尖锐的哭喊声把破楼里的住户都吵醒了,楼道里响起一阵阵骂喊声,却没有一个人下来阻止。
      堵在楼道口的男人抢夺他护在怀里的书包,睿洲发狠,一脚踹开女人,男人趁他分神,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猛地砸在睿洲背上。
      盛翦是在路边捡到睿洲的。
      他很难把眼前这个单薄又凌厉的少年和暴力联想在一起。
      无他。
      ——睿洲太漂亮了。
      上帝一定偏爱他,所以才给他他这样一幅皮囊。
      看着病床上苍白的少年,他想起了前几次的相遇。
      说来也真实可笑,他们好像总是在对方特别狼狈的时候遇见彼此的。
      他是个善良又心软的男人,但是这两个词语放在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身上好像并不是什么优点,甚至不是突出的特点,他像是天底下所有普通男人一样,看见好看的人会下意识的多看几眼,遇见弱小的人会帮助他们,而恰好,睿洲把这两个词全占了。
      他好看,又弱小。
      护士走进来,把睿洲手背上的针头拔了出来。
      睿洲还没醒,于是帮他按住棉棒止血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盛翦身上。
      盛翦昨天晚上和家里人大吵一架,说是这样说,但是他全程都在承受长辈的怒骂,自己始终闭口不言。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吵来吵去,无非就是那几件事。
      父母年纪大了,想抱孙子了,而家里唯一的儿子却连女朋友都没有,长辈给他找了一个,他还不知道努力经营……
      在读书的时候,防贼一样的防着他谈恋爱,却又妄想他一毕业就给他们生一个宝贝孙子。
      他烦躁至极的从家里跑了出去,睿洲就躺在公园的长椅上,一只手搭在脑袋上,佝偻着背,把自己缩成一只虾米。
      这么冷的晚上,他还是只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
      他坐在长椅的尾巴上,点着一根烟,絮絮叨叨的对着睿洲说话。
      ——两人都是一副丧家之犬的狼狈样,应该算是同病相怜吧。
      长久的寂静之后,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睿洲醒了。
      睁开眼睛的亮白刺得他眼睛疼。
      盛翦伸出一只手,贴着他的脑门试了试他的温度:“终于退烧了。”
      睿洲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以及……盛翦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睁开眼睛会看见盛翦。
      昨天晚上,他躺在长椅上,甚至想过自己会死。
      盛翦也不问他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拿过刚才从外面打包过来的白粥。
      “来,我喂你。”
      睿洲终于说话了,他沙哑的嗓音让盛翦想起了那天晚上睿洲在月色唱的那首歌。
      “谢谢。”
      他并不想被喂饭,于是忍痛坐了起来。
      此时他漂亮的眼睛难得疲惫,他看着盛翦,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睿洲”
      盛翦愣了一下,笑:“睿?这个姓氏倒是少见。我叫盛翦。”
      睿洲:“我的那条裤子呢?”
      盛翦把扔在地上的那条破洞裤捡了起来。
      裤子口袋里装了一叠现金。
      昨天晚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把钱藏在书包里,那对男女抢走了他的书包,楼道太黑,他们也没发现钱竟然藏在了他的口袋里。
      睿洲问:“多少钱。”
      他这幅样子,很难让人不知道他的困难,盛翦说:“一百元。”
      睿洲抽出五张纸币给他,盛翦不收。
      “你拿着吧。”
      睿洲不是很想说话。
      昨天晚上,在那个小豹子一样的少年冲上去亲吻他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不会动这些钱的,但事与愿违……
      他这人总特别倒霉,老天爷看他不顺眼,总是在给他希望的下一刻又给他绝望。
      睿洲不愿多待,住院烧钱。
      他坚持出院,盛翦拦不住他。
      他看着踽踽独行的少年,心中很不是滋味。
      “要不……你去我家里住几天吧。”
      睿洲当然是拒绝了他。
      他并不想欠别人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他的生存经验告诉他,所有的好都是带着目的的,他猜不出盛翦的目的,所有他直接拒绝了。
      月色的休息室成了他的收容所。
      赵哥看他年纪小,又长得漂亮,能唱会跳的,一直很照顾他。
      如果没有小胡的话,这里也不失是一个合格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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