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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毕业 ...

  •   邹校蓄力往肚子里憋了一口气,破口大骂道,“我们不需要同性恋来当老师——”
      白希登时感觉到一颗冷汗顺着脊梁骨滑了下去。

      苏蔻话都不说的憋了两天,消耗掉了一整个周末。
      学校那边周六补课,白希拜托老吴帮着请了个病假,看似表面功夫做足,实则是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叫好的惋惜的,都知道他俩估计回不去了。
      开除一个没有用,这又不是俩高中生谈恋爱,把座位挪开了过几天就自动分了,开出一个也改变不了他们同性恋的事实,不如直接把这片土地铲平,浇上汽油烧他个三天三夜,祸从根除。
      苏蔻说他想把这届高三带完,就剩下半个月了,他不想有始无终。
      邹校冷笑着说这些都会由学校来调配,不由得他管,苏蔻说他不负责任,把学生的前途置于脑后。
      最后却被一门之隔挡在了外面,他们一路走出校的时候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看。
      过了两天后,老吴作为资深间谍为他们传来消息:说是二班学生集体抗议,写申请书道还剩21天高考不想换老师。
      白希把消息说给苏蔻听后苏蔻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继而又暗了下去,白希抿住唇角,就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替苏蔻草草在班群里道了原委,把所有事情都归纳成一个“家事”,苏蔻闻言抬头寻他的眼睛,盯着他道,“删了吧。”
      “啊?”白希诧异的微张开嘴。
      苏蔻把脸埋于手掌间狠狠搓了两下,闷着声音说道,“快高考了,我又不教他们了,别再因为好奇我的事分心。”
      白希一瞬间找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话,眉头随着苏蔻拧成一个节。
      “替我删了吧。”苏蔻彻底见不到脸了,白希听声音像是隔了一个世界,“我觉得我按不下去那个钮。”
      “......好。”白希哑着嗓子应道,伸手交代了两句“实在不能配大家一路毕业了你们会迎来新老师那我就退群了”,点下去那个红色按钮,狰狞的像只野兽。
      “我太不负责了......”苏蔻后背解脱般的向后一靠,伸手兜住大胖的肚子搂进怀里,又把脸埋了进去,很深很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白希顿了顿,“代替你说的那几句话好像也把你描摹的特别不负责。”
      苏蔻笑了笑,摆摆手,瘦长的手指间握笔的茧子分外明显,“这就对了。”
      “嗯。”白希什么也没再说,抻着裤子往地下一做,陪苏蔻直视他们黑漆漆的衣柜。

      .

      毕业典礼的消息还是苏蔻的一个学生发过来的,苏蔻记性好,激动的把那个女孩的外貌特征的都给说了,白希略微诧异的听着点头,心说你没看出来啊连人家平时戴哪俩夹子都知道,苏蔻骂骂咧咧的反击他,手跟着手忙脚乱的比划,说她就只有两对又是他课代表,注意这些情有可原。
      白希嘴上假装吃醋,其实演的一点都不像,心里更是跟着开心,苏蔻心情突然间迎来了起,像是砰的一声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开。
      坐下去又是一想,苏蔻试探性的问道,“毕业典礼不会还不让咱们去吧?”
      “你去,”白希笑起来,伸手挠了挠苏蔻的后腰,“我去干嘛啊又不是我学生毕业了。”
      “一起去啊!”苏蔻没控制住嗓门有点大,白希精神都给吓飞了,“一起去。”
      不过他也不知道怎么一起去。
      他怕保安在校门口拦着不让进,不过毕业典礼那天还有不少家长来,苏蔻觉得他们俩可以打扮打扮混入其中。
      白希干笑了两声,才发现苏蔻眼里有光。
      他还微微一怔,仔细想来自己也是很久没见到苏蔻这双眼里有什么希望的东西出现了。一时间还略微感慨,心说这还真是世事不饶人,好好的鲜活年轻人被逼成什么样了。
      这点他们是无能为力,尽管心脏的坚硬程度足以撑起天堂和地狱的距离,也没本事去用年轻的身躯和世人斗到底。
      他们就是还没有合法,他们就是还不被大众所接受,尽管不少人嘴里说着love is love。
      白希讨厌心口不一的人,尤其是豆腐嘴刀子心,因为毕竟吃了太多亏了。
      苏蔻又过来问他到底去不去,白希笑着点了点头,顺便牵过来苏蔻的手把人顺势捞进自己怀里,两个人双双坐在了地毯上。
      要说这地毯还是老早之前买的,那时候苏蔻干点什么都喜欢往地上坐,背再往沙发垫那边一靠,这样一待就是一下午。白希跟着坐了坐,没多久觉得的凉,那个瓷砖的凉感顺着后脊梁就往上爬,白希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又半哄半威胁的把苏蔻也给薅起来,声称以后再往地上坐就把屁股打烂,苏蔻哼哼了一会,等转天一看,还是颇为叛逆的盘腿坐了下去。
      白希无奈,只能下单买了条厚厚的地毯,然后铺上,让苏蔻的屁股隔着地板还能有块屏障,要不他还真怕邵姨说的那样年纪轻轻得了腰间盘向四周突出。
      这会苏蔻又跟只赖猫似的往自己边上一窝,屋子里空调开的温度低,就自己拿脚尖勾住一截小毯子盖到腿上,大胖高高兴兴的过来蹭他,白希跟着呼噜了两把。
      大胖呜呜打了几声呼呼,白希乐了,心说这猫还真是怪呢,不会喵喵叫,然后余光一角撇上地毯的一块飞花边,又气不打一处来。
      按理说大胖这爪子也常剪,毕竟洗澡要勤洗又怕它突然翻脾气再挠伤个一个俩的,他再心疼。再说也是怕爪子尖挠坏沙发啊什么的,他们家带毛的东西又多,前些日子刚换了个遮光效果好的窗帘,就是下面有流苏坠坠,那大胖已经薅下来一堆了。
      白希自认为自己更加注意了,看着大胖修剪过的粉扑扑的肉垫,还一阵子沾沾自喜。谁知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胖丢了指甲捡了西瓜西瓜西瓜,开始成天往地毯上拱他那个卡球了的逗猫棒,跟推小推车似的,滋滋啦啦从边上开始蹭。那托盘地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磕了个小凹槽,小勾子一样,挂住地毯上支棱起来的绒毛就不撒手。大胖天天拱,小勾子天天勾,那地毯还没一个月就秃了一块,白希也是,比较无语了。
      苏蔻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往卧室里跑,大胖吓得短暂停顿了一小下,然后又拱了起来。白希恶狠狠的剜猫一眼,猫不掸他,自顾自地玩得挺欢。
      白希边笑着边无奈把手机捞起来,才发现通讯录里多出个红点,点进去一看,还是个学生邀请他来毕业典礼。
      白希觉得这可能是跟苏蔻手机上的一个人,通过,对方很快就发来一条消息,时间还不够他通过头像辨别男女。

      -白老师我是刚毕业的高三二班金可卿
      -冒昧打扰啦其实就是想来邀请您去我们那个毕业典礼
      -我也问了问苏老师,他还没回我TAT
      -是真的希望您俩能来[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还能篡改个节目啥的/挠头,秃狗真不是个人
      -[咬牙]
      -打扰555
      -[挠头]

      怎么说呢?就,知道了呗。
      白希叹了口气,半是庆幸半是无可奈何,这种话里话外的保护总是能激发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奶壳糖,外面那一层裹着感动,化了却是隐绰绰的愧对。
      他趿着鞋去书房找苏蔻,看见在窗户前面安安稳稳坐地上的秤砣,正在跟大胖摇色子。
      “你要能甩到单数,我就去。”
      白希扑哧一声乐出了音。
      “你干嘛——”苏蔻转过头来,面上带了点恃宠而骄的愠色。
      白希发现他最近是真的喜欢上了拉长音调说话。
      “没干嘛——”估计是被传染了,白希单手撑住了门框,问,“金可卿也给我发消息了,去不去?”
      “你不是不让么。”苏蔻撒气一样脑袋往身后猛地一扭,白希听见了突然传出来的咔咔声,吓一跳。
      “你要死啊你!”白希就着他脖子上的软肉捏了捏,“咋弄的嘎嘎响。”“滚你的蛋。”苏蔻伸过去把白希手打掉,顺便活动了活动肩轴,回过头来问道,“去不去啊?”
      “去呗。”白希在他头顶揉了揉,“一起去。人家都说了,还是跟咱俩都说了的,不去不合适啊。”
      “不合适?”苏蔻拧过脖子来看他,“所以你他妈的,还挺无奈啊?”
      “没有——”白希乐了起来,他非常喜欢苏蔻这种着重点跟被人不一样的反应方式,尤其是敏感这一块,他挑刺儿越凶白希就觉得他越软,看着看着就想上手揉两把的那种,“我想去的。”
      “我也想去。”苏蔻说,带了点小孩被认同后藏着小窃喜还不愿意表现出来是附和的别别扭扭。
      “去,一块去。去气气那老东西。”白希笑着说。

      金可卿俩人的邀请函邮到了家里,苏蔻问她不请父母吗,金可卿咯咯笑着说不用,因为她双胞胎妹妹考了探花,也能拿到两张邀请函,多余了两份就请他们过去了。
      苏蔻心说自己这教过的学生真是争气就连双胞胎妹妹也是,紧接着看余光里白希笑得不怎么正常,手指还一边往手机屏幕上敲字。
      “你他妈干什么呢?”苏蔻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捉奸的那种对于感知的迫切,脑袋一个劲的往白希跟前怼。
      结果白希“砰”的一声给扣上了。
      “……”苏蔻略微无奈的看着他,心说问题也不用探究了,小情侣之间一个礼拜没有性生活感情就会受影响,这傻狗不知道跟谁聊天呢。
      苏蔻心里有些受挫,但面子毕竟大过于天,哪怕是心碎成了面粉渣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依旧半眯着清冷寡淡的双眼说,“你要不爱了就跟我说,我会放手的。”
      白希嘴张开老大,看样子是没反应过来。
      “但放手之前我得替你切一条腿。”苏蔻继续盯着他,睫毛洒下的阴影越来越深。
      白希张了张嘴,没作声。
      “中间那条。”苏蔻扬了扬下巴。
      “操。“白希脑子里关联反应的那根线终于被重新接上,并且炸出了好大一滩火花。心想这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着就一个虎扑飞过去扛起苏蔻就往卧室床上砸,感觉跟进行了一场脏话研讨会似的,被迫一边做一边堵嘴,才能让苏蔻那张卷起脏话来像是永动机一样的嘴便可消停。
      白希转天发现自己嘴唇竟然肿了,因为那毕竟是苏蔻骂不出来以后上牙的战果。

      毕业典礼安排在七月上旬临近七月中旬,等日子真正差不多了苏蔻也就不再为那天白希到底跟谁聊天而纠结,并且隐乎乎的感觉到可能还会和自己有关。
      四中毕业典礼搞得还是很有排面,横幅拉在学校大门口,就像是当年两个人初次踏入这个校园的场景一样,虽然未免变了很多,但至少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还在,白希觉得这就算是莫大的慰藉了。
      他喜欢的是保守,排斥的是任性,时时刻刻都在找后路,可苏蔻拉着他一路向前。
      而对于苏蔻来说,他是那些悸动因素的作俑者,是没有安全感又爱自我否定的窥视镜,也是陪他走过风浪和注定走完余生的一道光。
      白希觉得这是谬赞了,苏蔻也是,苏蔻说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其实是有的。
      多少人在不知不觉中做了别人的勇气和光亮,用时间狡猾地渗入生命从此再也没能离开。
      他俩并排走入校门的时候,有不少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诧异我们怎么会这么般配。白希捏了捏苏蔻的手腕说。
      苏蔻回应他用笑着点头。
      碰到金可卿是在活动大厅外面,打完招呼后被指引着找到了座位,金可卿离开时苏蔻分明看到她和白希对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于是后来白希问他什么的时候都是一脸阴沉咬着牙根骂傻逼么这都不知道。
      直到典礼开始,白希都还是委屈的。

      金可卿和另一个男生主持,两个人穿着自己的礼服,金可卿那件长裙是蛋清色的,当然白希是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再怎么鹅毛柳絮一般梦幻的字眼在他看来也都与蛋清无异。
      开场白随着掌声与灯光响起,一瞬间白昼似的光芒洒满舞台上的边边角角,白希说这是一场莅临下相聚与分别之间的一个临界点,他们会上一秒欢声笑语,下一秒遵各道而行。
      苏蔻问他若干年前坐在学生席的还是我们自己,或者说他都压根没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白希笑了笑,手还欠欠的往苏蔻头顶招呼,“我当然是后悔啊。”
      苏蔻嘟囔了几句问候,眼前的节目也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漏过了多少,只能说他毕业那年因为白希为什么不来而分心,而今年是为白希坐在身边而分心。
      老吴曾经跟他说人活到一定岁数都是会变的,而这种变数跟最初是没什么的关系的。无论你想变或不想变,由于环境影响都会变的,最终的体现当然就是思考方式,甚至某种情况下自己做出什么反应都会是诧异。
      但苏蔻现在感受更多的是幸运,好像他的转变都是围绕着一个人,以一个基本点而已,再怎么变也变不出圈。
      这就像是两个人为对方设下的一个保障,在我能看到你的视线里,你可以撒开膀子的跑。

      灯光在二人鼻尖上转动,带动着时间一起幻化做时针分针秒针,好像滴答滴答的在耳边悄声说话。
      金可卿主持功底好,站在台上每一句话都引领着气氛去达到制高点,声音里的情感表达总是能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朵。
      在这期间白希老是喜欢把嘴唇贴上苏蔻耳廓,时不时打趣一两句,极力压低着声音,毕竟这个人嘴太没有把门,说着说着就涉及到了黄色话题,不打码不让播。
      直到典礼的尾声,白希突然闭住了嘴,像一个喇叭突然静音,苏蔻还被吓了一跳。
      金可卿上台,看样子被故意安排到了结尾压轴,苏蔻没看出来是什么,但手里拿了一张纸的话,诗朗诵吧。
      “欢声笑语临近尾声,最后的最后,由我为大家带来《母校》。”
      掌声响起。
      “……”
      前几句都是讲的四中,词藻用的普遍华丽,都是在用富丽堂皇修饰本来平庸的学校,苏蔻跟着白希的反应听了几句,不自觉打起了盹,却发现坐在一旁的白希眼神聚焦的认真,眼仁一错不错的盯着台上,苏蔻紧了紧眉。
      但又觉得眼角泄露出来的余光在瞟他自己。
      这就很令人纳闷。

      几句话后,校长的脸色开始在角落里悄悄变差。
      一开始是隐约困惑,后来渐渐发展成惶恐和不安,直到青筋从头上暴起,全场哗然,有的唏嘘,有的鼓掌,苏蔻的眼仁也开始越睁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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