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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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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洞是天然形成的,后来被幼年的纪衡之打通,这才方便了他们俩。
傅韶一和纪衡之刚走到山脚下的城外,还没来得及进城中休整,就看到被众人围住、一脸失魂落魄的杨韫之。
纪衡之下意识拽紧了牵着傅韶一的手。
“怎么办?”傅韶一抬头询问纪衡之的意思。
纪衡之紧紧盯着杨韫之冷笑一声,听到傅韶一略有些逃避的意思,不悦道:“不许逃。”
“澜珊!”杨韫之对纪衡之的目光似有所感,转头看见依偎的两人时有些不可置信,他连忙上前,在离纪衡之二人一丈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傅韶一抱住纪衡之的胳膊,纪衡之嘴角微弯,本淬着寒冰的眼眸中染了几分笑意。
见此锥心一幕,杨韫之心头微震,之前所有的担心与忧惧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支离破碎,瞬间就有一种苦涩的滋味盈满口鼻,他几乎是带着祈求地看着傅韶一,声音嘶哑:“澜珊,跟我回家。”
傅韶一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占着原主身份,这样算不算是一种背叛?
纪衡之哼笑一声,冷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傅韶一的思绪:“杨韫之,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遍,第一,赵澜珊不是你的妻子;第二,她叫傅韶一,是我的妻子。”说着,他抱傅韶一的手紧了紧,借此宣示主权。
傅韶一心中一定,是啊,她一直都是傅韶一,从不是什么赵澜珊。
杨韫之脚步趔趄,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稳住身形,他强自镇定,神情淡漠而冰冷地看着纪衡之,带着几分自嘲,讽笑道:“所以……你是在炫耀吗?”他凄凉地大笑出声,全然没有了往日风光无限的少庄主风仪,“哈哈,纪衡之,不得不说,你成功了,你做到了,你这一招真的好狠呐!”
说到最后,杨韫之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心脏撕裂般的剧痛,一边大笑着一边抓着自己胸前衣襟,手上青筋爆出,眼中似有晶莹闪过。
纪衡之冷声道:“不是,别自作多情。”他需得将傅韶一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来解决这些麻烦事。
杨韫之双目微睁。夺妻之恨怎能善罢甘休?澜珊,澜珊明明与他青梅竹马,他们二人早就许下白首之约,她怎会轻易背离?是了,定是纪衡之这卑鄙小人强迫了她,澜珊是无辜的!
“纪、衡、之!”杨韫之几乎控制不住心中喷薄的怒火与恨意,下一刻他迅速压制住躁动的情绪和内力,“噌”地拔出剑,锋利的剑尖指着纪衡之,通红的眼中仿佛凝结寒霜。
这便是不死不休的意思了。
纪衡之心中对杨家一直有恨,但他也不屑用情爱作为手段来报复他人。他向来霸道,他的东西,他的爱人,他绝对寸步不让!当初赵澜珊为了得到纪衡之身后的势力,与杨韫之合计欺骗他感情的时候,他就对这两人深恶痛绝,他掳走赵澜珊便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谁知赵澜珊不知悔改,不仅偷走他重要的身份凭证,大肆污蔑毁坏他的声誉,还几次三番与杀手刺客里应外合,陷自己于险境之中,要不是傅韶一中途出现,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歹毒的女人。
纪衡之安抚地拍了拍傅韶一的手,让她去旁边站着。
傅韶一有些担心,毕竟他的身体刚刚痊愈。
“哼,”纪衡之捏了捏她的鼻子,挑眉笑道,“你看不起小爷?”
杨韫之只觉得眼前一幕刺眼极了,抬手阻止想要劝阻的下属,沉声道:“不用管,护住少庄主夫人便是。”他故意把“少庄主夫人”几个字说得清楚缓慢,纪衡之眼眸微眯,俊脸一沉。
几个下属对视一眼,心里也知少庄主这是不肯罢休的意思了,于是纷纷退下,守在傅韶一身旁。
纪衡之握着剑,一袭白衣翩翩;杨韫之举着剑,青衫随风飞扬。
对战,一触即发。
玲珑山庄的人对傅韶一态度冷淡。见他们鄙夷怒视的目光,傅韶一觉得有几分尴尬,目不斜视地盯着纪衡之和杨韫之,假装镇定,心底却哀嚎:这下她算是成了水性杨花的祸水了吧?
两人对峙片刻,目色沉冷的杨韫之率先发功攻势,只见他飞身上前,剑招轻灵飘逸中杀机隐隐。杨韫之少承家学,功底深厚,待人不矜不伐,行事克己复礼,在当代武林少侠中出类拔萃,甚至有领头之威望。这般杀气腾腾,竟似走火入魔了一般,连他亲近的下属也被骇了一跳。
纪衡之自然不惧,拔出剑沉着冷静应对。纪衡之从小颠沛流离,尝遍人间疾苦,虽然没有杨韫之那般优渥的条件,但胜在天资聪颖,天赋极佳,幼时生母为了利益将他抛弃,把他扔下山崖,他硬是靠着以前偷看的功法秘笈艰难地在天坑底捱过了两年。他怎么会轻易认输?他靠恨意支撑着活了下来,从此性情大变,杀伐果断,冷漠无情,之后更是一手创立了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弑风阁。
他的东西他的人,只要是属于他的,谁都休想夺走!
杨韫之和纪衡之不肯松懈丝毫,时刻盯着对方招式中可能漏出的一丝一毫破绽。虽然纪衡之的内伤刚痊愈不久,但杨韫之的状况也不怎么好,一个月的辛苦找寻令他的精神状态差极。
两人此刻状态都不算好,但谁也不肯退让一步,他们深知,只要稍有遗漏,对方肯定不会给自己留下喘息的机会,只会置自己于死地,而自己,同样不会给对方以活路。
两人你来我往,精妙的剑招变化无穷,身影如电,快得让人捉摸不透。
他们眼中却只有彼此与彼此的剑,因为他们的精神已然不济,再也不能分心旁物,此时只要随便路过一个偷袭者,两人可能都将命丧当场。
玲珑山庄的人更加警觉,时刻戒严着,以防有人乘虚而入。
“韫之……”傅韶一眼神迷离片刻,口中轻喃。
下一瞬,她骤然回神,眨了眨眼,看着场中两人,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还没来得及深思其中古怪,傅韶一就感到大脑刺痛,她捂着脑袋,身子微晃,口中不自觉逸出不属于自己的呼唤:“韫之……韫之哥哥……”
“啊——”头痛如浪潮般一阵接着一阵,傅韶一感觉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成两半,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强行侵入大脑,脑袋又沉又重,晕晕乎乎,仿佛有锥子在不断敲凿。
傅韶一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强忍着心脏剧跳的难受,死死咬住下唇,在心底问道:“你是……赵澜珊?”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赵澜珊语气凌厉,冷声喝问。随着她波动的情绪,傅韶一的头更疼,仿佛要炸开般。
身边有玲珑山庄的人询问,她连忙掩饰,幸好她这里离打斗中的二人有一段距离,她的异状并没有引起两人注意。
傅韶一退后两步,站在那些人身后挡住自己,深呼吸一口,稳定心神,语气中有几分疲惫:“我不知道……”
也不知赵澜珊有没有相信,她沉寂下来,傅韶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场间局势一变!
原来杨韫之到底不敌纪衡之诡谲多变的招式,此时落于下风,纪衡之当然乘胜追击。
脑中不断浮现出这些年受过的凌辱背叛,一点一滴,或虚或实,过往痛苦仿佛跗骨之蛆缠绕在他心头,甚至成为他梦中多年的鬼魅,萦绕不散,滔天的恨意瞬间将他淹没。
走火入魔的何止杨韫之?
纪衡之眼瞳闪过狠厉的红光,抓住那一丝机会就要痛下杀手——
“韫之哥哥……”耳边似乎有人呼唤,仿佛远自天边,又仿佛近在耳畔,这个声音……
“噗嗤——”
一时间血花四溅,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温热的液体刹那洒在他的剑上、手上、脸上,还有几滴溅入他微张的口中,略带苦味的……血的味道。
纪衡之怔然立在原地,大脑一瞬空白,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模糊,只剩下她栽倒在对面那个男人怀中的场景:他们深情相拥,他痛哭嘶吼,而她的眼中满满都是眷恋与无悔……
他的爱人,倒在别人怀中。
他的爱人,被他亲手所杀。
“噗——”也不知是谁的血,染红了这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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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擦过天际,留下一道笔直的白线。
“咔嚓咔嚓……”老旧的空调发出抗议的声音,一旁的窗帘轻轻晃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枕头边上的闹钟叮铃铃响起。
傅韶一睁开眼,眼中划过一丝迷惘,脑中混混沌沌,总觉得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一一!还不起床?你是猪吗?天天睡那么久都睡不饱?”
屋外,老妈的咆哮准时响起,傅韶一按下闹钟,抱着被子呻吟一声,翻转身子,一骨碌坐起来。
不知为何,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啊……她看着窗外好看的云朵怔怔出神良久,不自觉呢喃:“原来一切都是梦吗?”
“一一!你还要不要吃午饭啦?!还不给老娘起来!”
“是是是,马上!”
傅韶一连忙应答,弯下腰找拖鞋。
幸好,只是做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