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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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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一行谈的很顺利,安氏顺利谈下这一单生意。大家都有些激动,这是安氏这些年来最大的一单生意,我前前后后也参与了些时日,深知这单生意背后的不易,也为他们高兴。但傅安康还不肯就地庆祝,约好了国内团队时间,改签航班回国继续。
改签回来,头等舱客满,我们商务舱坐邻位,他一上飞机就开始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人都说演奏家每天练习两个小时才能保持基本水准,工作狂如傅安康,是不是每天打开电脑有二十个小时?
我不知道,但是的确这次出行让我对傅安康有些改观。他做足了谈判前的工作,甚至做了太多功课,比如他居然弄到了舒尔教授的老师在世时候灌制的初版唱片送给他。安璀错嘴里那个冷血的控制狂,和眼前这个精明但不乏人情味的商人,都是傅安康。
他合上电脑,看看手表,“再过两个小时可以睡一下。这样回去后不用倒时差了。”
“你精力太旺盛了。我以为我每天保持两个小时的练习,已经是非常厉害了。”这是我肺腑之言。
傅安康笑了,“你不困?那谈谈你。我们要有艺人的经纪业务了,你要不要来做安氏签的第一位古典音乐家?”
我想到小武和我谈话的那天,其实未必小武不是来帮傅安康吹前哨。这几天我想了挺多的。
“职业演奏家会名利双收。我一直觉得有些大艺术家,太清苦,也没获得应有的尊敬。况且你各种条件都很适合,我说了你别生气,适合做偶像。欧美古典音乐界也有不少偶像型的艺术家,这并不矛盾,你也不要抵触。”他继续说。
我摇摇头,“我这段时间也在想这个问题,可能个性不太适合。在学校或者乐团里面我还都比较自在。”
傅安康调整了一下坐姿,又问空乘要了两杯香槟。他递给我一杯,“你有很大的优势,相貌气质,这已经是先天优势了。然后就是在国外的求学经历,不顶尖,但是也够出色。唯一劣势可能就是起步比较晚,但是古典音乐家艺术生命长。种种这些,再加上适度宣传包装,红起来是早晚的事情。但最主要,你要有想红的意愿,还得有艺术家那种膨胀的‘自我’意识。这不是让你吹牛或者时刻准备翻脸啊,是有一种,‘我怎么可能不是最棒的’,那种自我认知。你缺少这样的斗志。”
我有些尴尬。
他把香槟一饮而尽,“而且,对感情也有些太看重。我甚至感觉,是不是也不用和你谈的这么深,我就把安璀错控制住,和你提什么条件你都能答应。”
喝了点酒,我本来身体有些轻飘飘的舒适,可听到这话,又不由得警惕起来,得坚决打消他这种念头。
“你这招使过一次了。下次要是再用这招,就不灵了。而且以前,那是我和她还没在一起,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就别再想控制她了。”
傅安康又笑了,压低了声音,“你看,我说的就是这个斗志。你别光想着要保护谁,她有自己的方式,能保护得了自己。你的斗志要用在自己的事业上。别软绵绵的,乐团安排什么演出就参加,一个乐团大几十号人,你能起多大作用?演出曲目都不是你来定。前提就是你要有影响力,观众买票只为了你,你要是不来,票房就卖不动。做事业么,要做到这个份上才有些意思。”
我听着他说话,渐渐有了睡意,一觉醒来,飞机刚好降落。
竟然心安理得睡了八个小时,一个梦都没做。
回到家,行李还没收拾完,有人咚咚咚敲门,听着没耐心的声音,就知道是安璀错。
她的脸冻得红扑扑,但是神采飞扬。她一进门就飞扑着抱住我,“有没有巴黎小姐对你这样投怀送抱?”
安璀错身上好香,好想把她缩小了随身携带。
“我的包在你这里吧?手链也在吧?”她嘻嘻哈哈。
我打开行李,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小武付的钱。”
她迫不及待把包装拆了,手链直接戴手上,细细一条白金的链子,的确很雅致。她又把包拿出来,端手上观察了一阵,挂在肩上。然后扭头问我,“美不美?”
我没有见过比安璀错更美的女孩子,也只好实话实说,“很美。”
她估摸着是从自己家里直接来我家,没穿厚大衣,薄薄一层毛衣就乐颠颠的跑来收礼物,猛地又打了几个大喷嚏。
安璀错把包卸下来,把手伸进我毛衣里面。她的手特别冰,我冷的打了一个哆嗦。
“别动别动,让我手暖和一下。”她靠我身上,“你们事儿谈的顺利么?”
我给她大概说了一下法国之行的进展,她其实心不在焉,八成也没在听,过不一会儿把手抽出来,兴致勃勃对我说,“坐好,我有礼物送给你。”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说风就是雨的。但也没有问她要做些什么,我坐在沙发上。
安璀错在钢琴前坐下,定了定心,开始弹起来。
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流畅纯熟,技术优异,情绪饱满。
我还记得五年前,安璀错留那么长指甲,弹《野蜂飞舞》,弹到最后指甲都劈叉,琴键上全是血,真是触目惊心。她平时没什么脾气,可拗起来是真的十分可怕。弹钢琴这事儿算一个,前段时间发烧绝食不吃饭又算一个。
可今天这样的安璀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沉稳、自信、有光芒。
一曲奏完,她双手搭在琴键上,垂下头,微微喘气,也没像往常那样得意洋洋的和我撒娇。我知道她沉浸在这氛围中,要给她些时间缓缓。她这几年应该都是在坚持恢复练习,否则也是很难达到今天这样的水平。
但想到这些时日,包括我们交往的这几个月,一向娇滴滴的安璀错每天都一个人面对这些困难挫败,没和我撒娇,没和我叫苦,我有点恨自己怎么这么麻木,让她一个人这样承受了这么久的。
她抬起头,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有些脆弱,有些惶恐。她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
我慢慢靠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微在颤抖。
我说,“非常好,我喜欢这个礼物。”
她转身抱住我,脑袋伏在我肩上,开始止不住啜泣,“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完蛋了,还好最近小指逐渐有些力气。你这样厉害,哪天脑子清楚了,回头看看我,就觉得,这是个废物啊,我怎么能和她在一起。那我可怎么办才好。到时候再哭,再抱着你撒娇,再不吃饭,你都不会回头了。”
我轻轻拍着她后背,心里很酸。我根本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行的人,对比安璀错的老师,姨奶奶,还有她接触过的那么多顶尖的艺术家,包括于竹,我真的是太普通了。
会不会哪一天,她从这段关系中清醒过来,回头看看我,就觉得,啊,这么普通的一个小号手,怎么让我如此迷恋。
这种自卑又患得患失的情绪自始至终围绕着我,安璀错还在千方百计想着要变得不那么“废物”,可我又在原地踏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