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聚头》香桃木

14、逃跑

　　“当，当，当”的打更声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尤其清晰，也让我回神忆起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逃跑。三更了，这时最适合偷跑了，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黑暗。哼，叫我不逃我就不逃，傻子才会那么听话。
　　我急急的推开小乞丐，因为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顾不上他有什么反应，压低声音说：“你要留在这儿吗？”
　　他似乎有些茫然，“可我又能去哪里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眼里有些怀疑有些迷惘…最后坚定的对我点了点头。
　　他很瘦，可我无论抱，托，提，都无法使他离地，因为我还小，也不是大力士。所以我让他从后面抱紧我的腰，可小乞丐扭扭捏捏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说什么都不肯。我火了，这种时候还谈这些，逃命要紧，真是对这些老古董无语。一把扯住他衣领，拽到我面前，恶狠狠的说：“又不是第一次抱了，刚刚不是还抱得紧紧的吗，现在才来害羞会不会迟了点？”
　　他听了，脸上居然浮起丝丝红晕，还低下了头，那样子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我的天啊，才十来岁的孩子就懂这些了，古代的人还不是一般的早熟。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情管你这个，“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不走拉倒。”然后作势要跳下去。
　　他一听连忙抱住我，紧紧的。我嘱咐一声：“抱紧了。”就从窗口往下跳，运起轻功，安全降落。
　　“好高啊！”我不自觉的感叹眼前的墙差不多有两层楼那么高了，摸摸肚子，看看我的小胳膊，瞧瞧我的小短腿，没吃晚膳，又折腾了一晚上，很怀疑是否能跃过去。
　　就在我准备一跃而起之时，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哎哟，哪个兔崽子把东西乱扔，看老娘不剥了他的皮！”我下意识往声音方向看去，那人对着脚下什么骂着，手里还提着裤腰带正要绑上，这时似乎也感觉到什么，正好朝我看来，那是个蛮强壮的老妈子。我们对视了一秒或者更短，那人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要偷跑啊！”边喊边扑过来。
　　我和小乞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能看到惊慌失措，我俩哪还敢逗留，毕竟要被抓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那老鸨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我使尽吃奶的力气腾地而起，就要越过墙时，感觉到背后有股力量猛地拉住我，我反射性抓住墙，回头一瞧。那老妈子死死的扯住小乞丐的一条腿，小乞丐大喊着放手，另一条腿不停的蹬着她，她左躲右闪的，挨了几下，头发凌乱，好不狼狈，仍不松手。眼看灯光越来越亮，嘈杂的人声夹着脚步渐渐清晰，我甩出两枚绣花针直刺她的合谷（虎口），她痛呼一声，我感觉那股力一弱，连忙手脚并用的翻过墙。还听到那老妈子的叫骂声。我拉着小乞丐往附近一户人家的院子跑去，刚刚观察地形时，我留意到这院子没灯光，很有可能主人没在，抱着侥幸的心理赌一赌。不管被不被发现，我都打算先到院子给小乞丐换身衣服，他这样目标太明显，很容易被发现。
　　墙的另一面还在喊着：“人从这翻过去了。”“看清楚什么样子的吗？”“追，他们肯定还跑不远，务必要抓回来。”……
　　我仗着会武，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拉着小乞丐窜到那户人家院外。幸好普通人家没建那么高的围墙，勉强进了院子后不得不停下歇口气。小乞丐也累得只喘气，我两相视一笑，都有些高兴。练武之人六识都比常人敏感，我感觉到院里没别的人，就对小乞丐小声说：“这里没人，我们先找些衣服换了，天亮再走，他们总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抓人吧。”
　　小乞丐反驳道：“这主人不在，岂不是成了偷？”说完还摇头表示不干。
　　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我忍不住赏了他一爆栗。
　　“哎哟”一声，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外面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有“你们几个到那边，你们几个跟我来，刚刚好像听到些声音。”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低声斥道：“什么偷啊？说得那么难听，这是借，明白吗？江湖救急，以后你再换回来不就得了。”不过，我没说我要还。“你穿成这样出去，一下就被认出来的，要再被抓我可就不了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救你出来，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我的手还紧紧的捂住他的嘴，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我发现他的眼睛很亮，皮肤也很光滑，他也不反抗，定定的看着我，空气中似乎流动着不同寻常的……情愫？他一个半大的小屁孩懂个鸟，肯定是我太累了。我松手站起来，说：“我去找衣服了，你不换拉倒，我救得了你一次，就不了你第二次。”说完就找衣服去。
　　等收拾好走出去时，小乞丐已经换好了，手里还拿着两个馍馍，见我出来，塞一个给我，说：“我在厨房找到的，折腾了这么久，定是饿了，吃吧。吃了才有力气跑，以后我再换回来就是了。”
　　这人，算了。我捏捏手上的馍馍，硬邦邦的，像石头，我真的很想不吃，可小乞丐总算说了句人话，吃了才有力气跑。哦，现在不能叫小乞丐了，换了身灰袍子，有些偏大，一身灰袍不华贵，也不庸俗，五官很秀气，却因眉宇间的英气，还有眼里的神采，不显阴柔。难怪连老鸨都认错，单看五官，很难辨认他的气质，从而有些偏差。微风吹来，衣袂飘飘，他真的很瘦。黑夜里看不清他脸上的气色，想必是苍白的或者是发黄的。我觉得有点凉，提议到大厅里坐着休息会，我啃着石头硬的馍馍，含糊的问他：“忘了问你了，你叫什么？”
　　瞬间，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哀伤笼罩着他，淡淡的说：“我没有名字，我娘叫我六儿，我娘说我是七月初六生的，所以叫六儿。”
　　这样啊？我说：“我叫…”我说什么好呢？司徒曦月，万一这身体也叫司徒曦月，我不就暴露行踪了，不行。叫曦月？还是太招摇了……有了！“曈月，我叫曈月。今年十一岁，你呢？”“曈”和“曦”都有太阳初升，天将亮的意思，“曈”与“同”谐音，我还是原来的我。
　　“刚过十五。”
　　小六声音很轻，却还是把我惊住了，那不是比小气俊还大一点，怎么，怎么和我差不多高啊？小气俊都高我一个头，目测差不多有一米七了。我还以为小六和我差不多大呢！小六应该不难猜出我为何惊讶。我试图说些轻松的话冲散这种令人窒息的心酸，“那你就是比我大啰，我以后要叫你六哥，你就叫我曈月吧。不如我帮六哥取个名字吧。”我突发奇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时到处都是追兵，不肯能出去送死的，只好找些事情搅合搅合。六哥不出声，没啥反应。
　　“那，六哥，不出声就是同意了啊。‘六’，liū、liú、liǔ、liù不如就叫‘琉’吧，琉璃的‘琉’。”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琉璃。“琉璃虽然严格来说不算是玉，但琉以玉为部，也算那一大类的玉石了，或者说宝石。而且，‘琉’和‘六’同音，只是调子不同，与你娘的叫法相似，你说怎么样，好不好，六哥？”
　　见他还是不出声，我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继续说了，起码得把他从那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扯出来。“宝石总是光华内敛的，表面看是普通的石头，只有把表层剖开才能看得见里面的流光溢彩，我看得出来我的六哥就是这样一颗宝石，所以叫琉最好了。”不等他反应，接着叽叽喳喳的说：“六哥，你看啊，我都叫你哥哥了，我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你有东西要先给我吃，有玩的先给我玩，要让着我，不准欺负我，我被欺负呢，你要第一时间帮我回欺负别人，要疼我，不许骂我，更不许动手打我，要时时护着我，保护我不受伤害。怎么样，答不答应？”我扯着他的袖子摇晃：“答不答应嘛？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好。”他说。
　　我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才十岁，当然需要充足的睡眠啦。
　　才睡下没多久，就被六哥摇醒，“曈月，醒醒，天亮了，该走了，醒醒。”
　　我睁开眼迷茫的看着他，慢慢的反应过来。天亮了，我们出门了。
　　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我们小心翼翼的走着，找到一家当铺，把我从那户人家顺手牵羊的金钗当了，才十两。那掌柜笑眯了眼，我知道亏了，但是东西又不是我的，我也不亏。而且讨价还价的耽误时辰，不值。当知道我的金钗的来历后，六哥一脸的不认同，我说：“我俩身无分文，岂不要饿死？反正是借的，你到时候还馍馍时顺便还了不就完了。”噎得他没话说。
　　买了些干粮，带些水，我们朝泺水镇的相反方向走去，从那边的城门出城，绕个圈回泺水镇，我怕万花楼的人在那边城门口等着不就自投罗网！
　　我俩走走停停，走了一天了还没到，累死了。我叹声气，人小，腿短，没办法。可六哥那么瘦弱的身体，体力比我差远了，也坚持着，他更累。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天色阴阴沉沉的，可能要下雨了，我对六哥说：“夜晚赶路危险，天色也不好，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六哥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看哪里有合适的地方。”
　　我们一边走一边搜索着，忽然，六哥兴奋的拍拍我的肩膀，指着“那儿。”
　　果然，电视诚不欺我也，不远处有间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