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逃跑记》十木心

3、无常

　　这是哪跟哪？我给何妈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识趣地指示小丫鬟去多加些炭火。我再看回去，那个忱王已经开始低头转起了手上的玉扳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之中，我只觉得气氛尴尬，这两夫妻莫非平日里就是这样相处的？
　　又过了一会儿，感觉快要被这奇怪的氛围淹死的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王爷，要不要……”他不急不缓地抬头看向我，眼睛里倒是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懒散，又有点不谙世事的少年感了。我顿了顿，“要不要喝点甜汤？”
　　无话可说就问要不要好吃的，这可是跟我妈学的，在二十一世纪百试不爽的招数。但似乎这招在鉴国不太适用，他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我的提议很不靠谱。我只好补充道：“何妈亲自煮的雪耳莲子，滋补清甜。我不喜甜腻，所以叮嘱少放糖。王爷要喜欢吃甜的话，我让何妈再给你加点糖。”
　　这下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我心想难道这人不喜欢好吃的？我二十岁时也没这么叛逆啊，这个小弟弟怎么那么难哄啊。我有些泄气，这主动示好看起来有点热脸贴冷屁股了。正想着要不岔开话题算了，我小声道：“不吃就算了，要不——”
　　“好。”他忽然舒展了眉头，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又看了我一眼，似乎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转过头向何妈说道：“拿过来吧。”
　　何妈会意便转身去准备银耳莲子羹了，我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这眼前的年轻人也并非不近人情嘛。等何妈和丫鬟把桌椅餐具摆好，这小王爷才慢慢地喝起了甜汤，吃相倒是非常斯文。看他快吃完那一小碗雪耳莲子，我便好意补充道：“还有一些炸糕……”
　　他这次倒是答应得爽快，看来美食才是拉近人之间距离的最佳法宝，我有点小得意，初来乍到不妨和大家搞好关系：“我准备明天让何妈煲红豆莲子羹，要不到时候给王爷你也送一份过去。”
　　“不必了。”他看了我一眼，“大夫怎么说？”
　　“大夫？他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毒素未尽需要饮食上清淡些……”
　　“那还吃这个？”
　　“炸糕可不是我吃的，我只是看丫头们都挺累的就吩咐小厨房弄些好吃的给她们解一下馋，”我无奈地撇了撇嘴，“我只能闻一闻，何妈碰都不让我碰……”
　　“失忆之症呢？”
　　“这个……大夫说是奇症，他也不知何故……”
　　“还记得多少？”
　　“多少？”零啊！秦茹昕的记忆可一点都没留下好么！我小声回答道：“似乎都忘了，何妈我也记不得了，她可是一直照看着我长大的。”我看了何妈一眼，“这几日多亏何妈跟我说了不少，我才不至于闹笑话。只是靠自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看尤致渝没有说话，手上吃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似乎是有几分怀疑，只好加重戏码，垂眼低眉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我亦非常苦恼，连爹娘和哥哥的模样都记不得了，只觉脑子混混沌沌的像个废人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迷时日太长元气大伤之故，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日何妈和茗筝护着我，这失忆之症暂时影响也不大，大夫说身体养好了说不定就能恢复过来，便嘱咐我这几日先调理身体……”
　　他轻微紧了紧眉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将手中的碗放下，小丫头见状马上将漱口的清茶和抿嘴的帕子递了上去。他用锦帕压了压嘴角之后，便站起身示意丫鬟给他披上外套。我看这是要走的意思啊，还没坐多久呢，果然是夫妻情分凉薄。
　　不过也好，他走了我也不必费心应对。哎，不对，门口在那边，他怎么走了过来！尤致渝本就不矮，走到我床边就更显高大了。我只好抬起头看着他，正想开口问，他却忽然半弯下腰盯着我。表情虽则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眼神比之前明显犀利了许多，那感觉就像是狮子发现了猎物一般。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人难道是要戳穿我了？可是互相瞪了几秒，我忽然发现不对劲，不由惊呼道：“你是那黑无常！”我记得这双眼睛，那是我那晚偷吃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见到的画面。
　　他似乎不太满意我对他的称呼，皱眉道：“什么黑无常？”
　　“前天晚上在暖厅是你救了我？”他不置可否，我咂舌道：“那你是怎么把我送回来的？”
　　他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我，而是压低声音道：“你这失忆之症，明日给你换个大夫看看……”
　　“啊？”我本想说不必了吧这好不容易才把如今的大夫糊弄过去，你再弄一个过来我还得再糊弄一遍，我紧张的眨了眨眼睛想推掉，“其实——”
　　“就这么说定了。”他没给我拒绝的机会，重新直起身，刚才那股子锐气也被收了起来。他垂眸斜睨了我一眼：“你先好好休息……”
　　我知道此时再拒绝也无用，硬来还会显得刻意，真是麻烦死了。我看他就要离开，急忙叫住他：“王爷！”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我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前天晚上的事，谢谢你啊……”他似乎对我的道谢毫无感觉，面无表情地看我说完便转过头去，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虽然觉得这个小弟弟性格有点别扭，但想到那日他出手救我，还是非常感激，我就不与他计较了。只是我想不懂，另一个被我当成白无常的人是谁呢？他们俩又怎么会在深夜出现在我院子的暖厅门口呢？
　　……
　　前一天睡觉前我许了个小愿望，希望一早醒来我就躺在我二十一世纪的大床上。可第二天睁眼，迎面的却依旧是那古旧的装修，哎，我还是在鉴国！我生气地又眨了几次眼睛，依旧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我绝望地把头埋进被窝里，不想见任何人。
　　“小姐，你醒啦？”每天早上何妈都会候在床边等着帮我洗漱，今天也是如此。我在被窝里缩着不愿意出来，直到听说早饭备好了，我才看在吃的份上掀开了被子。茗筝帮我拉开床帘。外面似乎天气不错，阳光透着窗缝在地上扯出了几根金线。梳洗时我忽然想到了昨晚尤致渝说的话，急忙问道：“对了，何妈，王爷安排的大夫来了么？”
　　“已在外面候着了……”
　　“噗！”我差点把漱口水吐了出来，这起得也太早了吧，而且我这还来不及准备呢。可是把人家晾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我想了想，该来的躲不掉，“那就，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