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在侧》一寂文臣

77、（七十八）决绝

　　搬离将军府的那一日，天空泛晴，潇湘虽然一直未醒，身体上的伤口大多已经愈合，多年之前，戚邺城在山上建了一座木屋，那时候他就想等自己老了，卸下官职，就在山中隐居，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跟在戚邺城身边的人只有徐鹤和两个贴身的奴仆。

　　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在离开将军府时许多百姓前来送行，不少人还流下了眼泪，若不是知道将军向来威严，可能还有人会上前去阻拦他们，戚邺城戍守北城多年，对这的百姓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是也算是守了一方太平。除了这一次北城雪灾，有愧于北城百姓之外，并无大错。

　　几个人离开北城时，他们送出好几里，有老者不顾自身安危老泪纵横上前询问去向，可是戚邺城并不打算透露行程，既然是离开，就一定要彻底。这么多年来，自己早就清楚洛火国的一切，回头派过来戍守的将军会是谁？怎么做？已经都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了。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本以为摧毁眼下就可以重建未来，却忽略了所有的未来都是致力于当下。

　　赶了几天路，戚邺城想着当初潇湘历经艰险来到北城，心里还有些发麻，那时候一定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可是，当企图利用北城灾民撼动洛火国时，自己根本没有想过他会真的冒险赶过来，就算他主动请缨，至高无上者应该也会拒绝。所以，当他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又喜又怕，喜的是他主动打破了约定，自己终于能见到他了。可怕的是，接下来的一切对他来说可能是一场没有救赎的深渊。他在西院的这些日子，自己需要不断地将自己置于繁忙之中，才能控制住不去西院找他，好几次自己都是走到西院门前又返回去。

　　经过三天两夜的路程，几个人的眼前终于在山中找到了一座木屋。这处木屋十分偏僻，若不是戚邺城之前做了标记很有可能迷失在这茫茫山林之中，木屋前面还有野兽走过的爪印。

　　“将军你还真是会找地方，这四周密林丛生，别说他们要找这个地方困难，就算我们想走出去都会迷路。”徐鹤看了看四周，房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是只要收拾收拾应该也能暂时住下。

　　“当年我打猎时，追一只野猪，不小心发现了这个地方，这屋子不知道是谁建造的，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早就荒废了。”戚邺城听到他称呼自己为将军时有些恍惚。

　　这一路上，戚邺城都要亲自背着潇湘，刚才上山之时整个人差点摔倒，所幸他身边的下人及时扶助他，就算他体力再好，背着一个人在山间行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倔强的戚邺城竟然一下也不愿意放开，众人看着他也没有办法。

　　“先进去吧。”徐鹤看到他额头上滑落的汗水，虽然有些心疼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早在上次，自己所有的心意已经表明了，也得到了直接的回答，是自己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和他来到这个地方，像朋友一样守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的人。

　　有时候真不明白，情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总是能让人像个傻子一样义无反顾去为对方牺牲一切。徐鹤知道，他需要自己，所以就算是受了伤害都不愿意离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人守护在别人身边，最重要的事情那个人还不一定爱他。

　　众人走进木屋，屋中必须的物品一应俱全，只是落满了厚厚的灰层，戚邺城命人先打扫一间房子让潇湘躺下，然后自己再跟着众人一起收拾木屋。这里比自己想像的好，只要换一些由于风雨损毁的地方，别的都可以用，而且房间够自己几个人住了。不知道这座木屋之前的主人是谁，为何又离开得仓促，毕竟很多用具都没有收拾，上面落满了灰层。

　　一直以来，徐鹤跟在戚邺城身边无论他是落魄还是辉煌都不曾见他主动收拾过屋子，落魄的时候自己照顾他，辉煌的使唤的仆人自己都数不过来，这样亲力亲为的打扫房间，与众人一起收拾房屋自己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自己觉得眼前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此时的他，将灰层扫落，将用具一一整理，非常仔细又有耐性，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战场上杀敌的将军，看上去竟然有几分“贤惠”，自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收拾房间来如此顺手，自己不会去问，毕竟这个时候的他比自己看到的任何时候都要放松。

　　“将军，房间四周都是密林，时不时地还有野兽出没，称得上是与世隔绝了，一路上我没有看到水源？”徐鹤问道，这一路上没有看到瀑布、溪流、清潭，就算有，天气如此寒冷也结成冰了。

　　“我当年也是误打误撞来的这里，并没有打量四周，只是既然这房子是建成的一定就有水源，明日我出去找，今天就先将就用雪水，你去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干的柴火。”戚邺城知道用雪煮成水虽然是个办法，迟早还是要去探寻水源。

　　“你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徐鹤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温和的语气，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将军千年难得一见。

　　“我曾想过老了隐居山林，只是没想到还这么年轻。”不知道他醒来后是否还会怨恨自己。

　　“其实这样的你，看上去比威震一方的将军顺眼多了。”徐鹤笑着说道，既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也为他开心，就算他对自己没有特殊的情感起码他还在自己身旁，像亲人一样，像老友一样，人不能奢求太多。

　　自己跟在他身边，十年以来没有潇湘的出现，自己也不过是他的朋友，如果有些事情真能如愿，早就如愿了，这就是为什么在潇湘剩一丝游魂的时候，会出手救他。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选错，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是自己和戚邺城两个人的事情，与这个十年来都没出现过的潇湘并无关系。或者自己恨他伤害过戚邺城，但是绝对不能恨他占据戚邺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