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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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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凌晨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而涣散。他这洒脱不羁的人生中,很少有感到绝望和无助的时刻。无意间撞破凌云的秘密是第一次,得知沈梦要抗他是第二次,而这一次,他真实地感觉到他可能要永远失去乔思麟了。
凌晨并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他自问万花丛中过,却从没有因为“情”字黯然伤神、一蹶不振。
他常常教导老虎:“恋爱嘛,不过是你情我愿,甜言蜜语和床第之欢。能不能长期相处,主要看两个人生活和不和谐。”认识乔思麟时他抱有一丝猎奇的心理,想要突破以往的性别界限,尝试和男人交往;屡次被乔思麟拒绝之后,他又隐约被好胜心驱使,想要征服他的念头远比爱情要多。但当乔思麟真正走进他的世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生活,他的眼里就再也容不得其他人了。
没遇到乔思麟之前,他是怎么过来的?
以后没有乔思麟,他还能一个人走下去吗?
不能。
没有乔思麟就不行。
他已经离不开他了。
不知不觉间,凌晨走到了一处熟悉的街道,抬头看时,已经停在了“一笑阁”的门外。
凌晨鬼使神差地抬脚迈了进去。不知名的后生在台上卖力的演出,台下的座儿一边添茶一边叫好,凌晨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心不在焉地听着乐着,眼前却已模糊一片。
听说凌晨这小子又来找打,田爷从后台出来寻他,见了这个模样,拍了拍他的肩,引他进后台单独说说话。
“遇到事儿了?”这还是田爷头一回对凌晨这么客气。
凌晨低头不语,一反常态。他满是胡茬的脸上颜色苍白。田爷给他添了一杯茶,问道:“姓乔的那小子看着一表人才的,今天犯浑了?”
凌晨听见“乔”字,终于稍稍有了反应,他低声说:“我把他弄丢了。”
“丢了?”田爷抿了一口茶,说道,“好言好语把他请回来不就行了。”
“丢了,不知道上哪儿去请。”最后几个字眼却被他牙关紧紧咬住了。
田爷说:“去找啊,天南地北地去找他,找到他就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凌晨眼里终于有了些光亮:“天南地北地去找,找到他就缠着他。这是我的强项啊!”
“可不就是吗?”
“田爷!”凌晨紧紧握住他的手,激动万分,“等我找到他,缠着他,如果到时候他不肯原谅我,你得帮我把他打晕了,好叫我拖着带走。”
田爷见他说的极认真,一句“去你的吧”在嘴边忍了许久,终于吐出一个字:“成。”
市郊的人工湖旁,警戒带尚未解除。勘察现场的警察已经回局里复命去了,留下来保护现场的警察不知所踪。凌晨矮身钻进警戒带,小心翼翼地在痕迹周围绕了两圈,掏出手机拍下照片。
有用的证物当天就被警方带走存档了,可惜孙鸣哲不信凌晨,说话间有所保留,证物也不给他看,他只得再来现场寻找可能遗漏的蛛丝马迹。
笔直而清晰的车辙上面依稀有几个不完整的鞋印。凌晨用手比了比长度、大小,皱起了眉头。——是个女人的鞋印。
鞋印覆盖在车辙上面,说明这个人当时是将车推入湖里的。
所以以凌云为首的前一拨人并没有将车子推下水,只是将乔思麟连同车一起留在了岸边,他们就逃之夭夭了。这个女人随后赶来救下乔思麟,又将空车推入湖。
“你男人呢,死了吗?”凌晨回想起凌云在电话里随口问出的话,又皱了皱眉。
当时的岸边还发生了什么?如果推车下水不是凌云的计划,那么凌云原本是打算怎么对待乔思麟?这个神秘的女人究竟怎么救人的,救下了人又带去了哪里?
湖边的风吹得凌晨心里一阵寒意。这个女人真的是来救人的吗?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凌晨滑开乔思麟的手机,问道:“什么事?”
孙鸣哲说道:“就是看看老乔回来了没有。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偷来的杯子提取的DNA和现场证物不一致。”
“哦。”仿佛是意料之中,凌晨又说,“你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你们的证物,也就是那根长发,它有多长,什么颜色,是直的还是弯的。”
“你以为你是福尔摩斯吗?”孙鸣哲质问,“证物都是机密,能随便告诉你?”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机上却显示了一条消息,凌晨打开一看,是孙鸣哲发来的证物的图片和解析。
紧随其后的是一句叮嘱:“看完删掉,不能外传。”
“死傲娇。”凌晨喃喃地说。他抖擞了精神,离开了现场。
远远地看着园林似的小院落,凌晨一阵心酸。乔思麟已经失踪三天了。
凌晨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等了片刻,乔爸爸见到凌晨这副模样,脸色稍稍变了一变,却礼貌性地佯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请他进来。
“这么晚了,乔思麟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乔爸爸坐下来给他添了一杯红茶。
房里并没有乔妈妈的声音。凌晨傍晚前来,为的就是绕开乔妈妈,免得她太过担心。
“叔,我做错了事。”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讲述出来,并做好了承担一切责罚的准备。
“我没能保护好乔老师,等我找到他,您怎么罚我都行。”凌晨说得诚恳而坚定。
乔爸爸沉默良久,终于说:“你陪我走一趟,去找你说的孙警官。”
“现在不行。”凌晨冷静地说,“乔老师告诉过我,阿姨有冠心病,受不得刺激。您还要在家多安抚她,等明天白天我再陪您去,想问什么当面问清楚,您看行吗?”
凌晨又说:“我今天来,还想看一看乔老师从前的照片,兴许能找到一些相关的线索,可以协助警方尽快破案。”
在乔爸爸的准许下,凌晨又一次来到乔思麟的房间。房间依旧是一尘不染,但凌晨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乔爸爸戴上老花镜,也和他一起从各个角落里寻找乔思麟留在家里的物件和照片。
“他的屋子改动太大了。”乔爸爸遗憾地说,“他和我们摊牌之后,有一天突然说要把房间翻新,我和你阿姨也没多问,没过几天,他就把你带回家来了。”
凌晨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凌,明天我陪你再去他自己的家里去找一找,他近些年的东西都在那边放着了。”
凌晨本想说不用麻烦,他自己就能找找,想想却又说:“好。”让老人出一份力也总比他自己脑补着急上火强上许多。
赶在乔妈妈跳舞回家之前凌晨悄悄地走了,约好了次日来接乔爸爸。回到乔思麟的家里,凌晨又被深深的自责折磨着。
这三天他过得浑浑噩噩,家里衣物乱丢,也没心思清理。冰箱里备的食材已经没那么新鲜了,当时他买了许多,想要在乔思麟的家里大显身手,给他做上一桌好菜。
“你做菜的瘾什么时候能过去?”乔思麟当时问他。
“我伺候你吃,伺候你睡,到头来你还嫌弃我?”
乔思麟浅笑着,露出酒窝:“只是‘一桌好菜’,我怕你忙不过来。再说我们两个人,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吃不完又浪费。”
凌晨教导他说:“生活是要有仪式感的。我们如今搬来你家里,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乔思麟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十分好看。
凌晨想了想,说道:“庆祝我们终于换床,还庆祝我成功被包养。如何?”
乔思麟笑靥如花。
可是饭菜还没来得及做,他就把乔思麟弄丢了。
凌晨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绪紊乱。
突然门铃响了。凌晨有些恍惚,这么晚了,谁会上门来?乔思麟不过是刚刚搬回来,就有人知道这家里有人了?
他起身走到玄关,拨开猫眼,只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站在门口,一只手正将一边的头发拨到耳后,样子乖巧可爱。
是张雨薇。
她见到凌晨却不觉惊讶,径自走进屋内,看见乱七八糟的房间,不禁柳眉微蹙:“乔老师就是这么调教你的?”
凌晨却不怎么搭理她:“你有事?”
张雨薇笑了笑,将沙发上横七竖八的杂物挪出了一片空隙,坐下来才开始说:“我来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
她抬眼,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很适合寸头,但这胡子留得没什么品味。”她似乎认真端详了一番,又说:“你额头有伤是挺爷们儿,但脸上挂彩太多让人觉得你是个只会挨揍的怂包。”
“我没心情跟你废话。”凌晨有气无力地说。
“巧了。我今天想说的太多了。”耳后的长发散落到胸前,她又一次伸手撩起长发,动作优美。
凌晨看得一怔。
“你不是能说会道吗?乔老师受了你的蒙骗,连工作都丢了,你倒住进了他的家里,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吸血鬼、寄生虫。”
凌晨的双眼盯着她撩拨长发的手,缓缓靠近,忽然迎着她凌厉的目光,将她抵在沙发上。
张雨薇大惊,叫骂道:“凌晨你是不是变态啊!”她胡乱抓挠的双手,被凌晨轻巧地捉住,举过头顶。
他伸手从她的小包里掏出手机,对准她的脸,屏幕瞬间解锁。
“你要干什么?”张雨薇不停地挣扎着,却丝毫无法挣脱。
凌晨用她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放在耳边倾听了一会儿,说道:“李靖,是我。你拿这个号码去找周到,找到地方立刻报警。”说完将她的手机重新塞回包里。
刚刚目送手机回到自己的包里,那只手又忙不迭地从她白皙的脸颊滑过。
张雨薇惊恐地闭上双眼,却感觉头顶传来一丝刺痛。
凌晨随即将她放开,她一抽出手来,“啪”地甩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你算个什么东西,家世、学历、人品样样都不行,就你也配得上乔老师。”张雨薇气急败坏地骂他,一边又迅速从沙发上站起身,远远躲开。
“你说完了吗?说完换我说一说。”凌晨生生受了她一个巴掌,却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眼中慢慢溢出希望的光芒:“我差点都忘了,你也是个有着长头发的女人。”
“什么意思?”
凌晨从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细小的东西包起来放进口袋,缓缓说道:“你进门到现在,怎么没有问我乔老师在不在家?
“你来之前就知道,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在。”凌晨底气十足地掏出乔思麟的手机,“你没有给乔老师打电话确认,直接找上门来,肆无忌惮地骂我。是因为乔老师现在是在你那里。我说的对不对。”
“……”张雨薇的脸上一阵惊慌。
“你最好现在就说出乔老师的下落,否则我刚刚拔走的那根头发,就是你绑架的证据。”凌晨换了轻松的口气说道,“不过你不说也行,我刚刚已经让人查你的住处,只要片刻,警察就会找到你家。”
张雨薇努力定了定神,说道:“你说的没错,乔老师的确是在我那里,不过我是救了他,不是绑架他,你最好搞搞清楚,即使你有证据,即使警察找到乔老师,他也只会证明我无罪。”
“你敢说乔老师不是受你挟持?”凌晨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追问,“他意识健全吗?他受伤了吗?”
张雨薇道:“他有意识,可他不愿意回来,不愿意见你,你懂吗?”
凌晨刚刚复燃的心脏瞬间变得冰凉,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只听得见自己的呢喃:“他不愿意回来,不愿意见我……为什么。”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张雨薇笑得更甜了:“那还要问你自己啊,为了留他在你身边,你都瞒了他什么天大的事?”
她的话尖酸又刺耳,凌晨的双肩随之颤抖了起来。春夏交替的季节,夜风原本不再彻骨,但他似乎再也经受不住一丁点儿的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