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五．李天下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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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的中秋习俗与吴越略有不同。往年，图图在西都，随家人拜过月亮，分享过扬州姆妈的超大型月饼后，便会与家中的几个小哥哥，手提着自制的纸灯笼，到处乱跑。
吴越的中秋节，虽然不象元宵节会有大型灯会，满城灯火通明。但西湖边，依旧充满了欢声笑语......水中到处飘浮着，点点花灯；空中不时飘过，盏盏天灯；再加上在月下嬉戏玩耍的孩子们手中拎着的各式灯笼，杭州城里，处处星光闪烁。
也许，是受北方长期战乱的原因。虽然此刻的晋王宫内，也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依稀有着盛唐时的热闹。但在民间，更多的晋阳人，只是一家子围聚，在四合院里，看着月亮，聊天至深夜，享受着一份难得的安逸和亲情。偶尔，也有些人家会在大门口，挂上几盏灯笼，反而衬得夜色中的晋阳城，越发凄清寂寞。
今夜，李多多没有来。自从“天上人间”开业之后，她来明月楼比以前少多了。今天是中秋节，家人团聚，自然更不可能过来。
胡图图走进后院，看看对面暗着灯的房间，低头推开自己的房门。
房间里，真理儿早已替她点着了灯火，桌上也摆着瓜果、熟食。图图拒绝了她的陪同，让她继续在前院聊天，深知主子脾气的真理儿当然没有坚持，现在的胡图图，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图图刚刚坐到桌子旁，还没进入发呆的深层次状态。从房中，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影处，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谁？滚出来！”被吓了一跳的胡图图，一手操起桌子的铜制酒壶，警惕地注视着那个黑影。
“是我----”黑影挪到了灯光下，图图重重地放下手中酒壶，哼一声，扭头，不看来人。
敬新磨自个找凳子坐下，接过酒壶，自己往杯中，斟满。想一想，又斟了一杯，推到图图面前。
他低头先啜了一口，咪起眼睛：“不错，不错，好酒！”
“哼！”
“五云浆？看来，你与刘玉娘混得不错呀-----”敬新磨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关你屁事！”
“喔唷----火气好大的，图图你今天吃什么啦？呵呵，两个月不见，图图你，你又丰满了不少……”敬新磨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呃……已经很难分清楚面前人的雌雄了，胖子大部分容易被人忽视性别。
胡图图想要反驳，抬头，碰上敬新磨笑嘻嘻的眼神。想想此人皮厚，自己再刻薄的语言遇上他，都如拳头打在棉花堆上，白费口舌。弄不好，还被他寻到话头，反过头来，用他那张臭嘴回击，白白气死自己……当下，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掉头，闭眼，做老僧入定状，打定了主意-----老子今天就不开口，你拿我如何？
敬新磨看她这副样子，心中好笑，眼珠子转转……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叹了一口长气：
“唉----想我刚刚在阎罗殿前转了一圈，心里难受，想到老朋友这里来寻求点安慰，想不到这样不受欢迎……”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惆怅。
胡图图使劲地闭着眼睛，眼皮却颤个不停，心中暗念：切，你要真去了阎罗殿，就好了，不用再回来了，一直在那里呆着吧！
又是一声长叹：“唉-----总是师徒一场，没想到有人这般没良心！我要是今天真地去了，估计也不用指望，她会落一滴眼泪……”
眼皮那个跳呀，马上就要合不拢了。胡图图一只手，撑起了额头，用手掌抵住。
“今天啊，我打了李存勖两记耳光-----”
“啊？！”
惊跳起来，图图瞪着眼睛，用一根胖手指，指着他，眼神如看到了一个怪物或者一只已经超度的鬼魂，“你，你，你----”
“晋王被我打了两记耳光。”
“你，你，你-----”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对胡图图来说，是十分罕见的现象，她有几分郁闷：难道说，人太胖了，连舌头都会不利索？呃，大概是脑子木了，居然想不起该问他什么话。
敬新磨十分理解地替她说了出来：“你想问，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还能自由走动？”
图图不禁点点头，终于想到一个补充问题：“你为什么要打他？”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老虎头上拍苍蝇，连晋王都敢打？那是能打的吗？
敬新磨笑了：“今晚宫中宴请，晋王让我们登台-----”咦，他不怕老太太们烦了？
似乎听到了图图的问题，敬新磨点点头：“嗯，现在的晋王和从前不同了，张承业死后，他已经命人在准备称帝的礼乐，最迟明年开春，便会正式登基，现在只是差个仪式而已……不想以前那般有所顾忌。”
看胡图图已镇静下来，他继续往下说，“…两位老夫人告退回宫歇息后，晋王也兴致勃勃上台来，要过戏瘾……他倒是得意，在台上大喊：‘李天下，李天下，李天下在哪里？’生怕别人不知，他已经得了天下……哼！天下，就哪么一点范围吗？一个小小中原，就是全部天下了嘛？”
在中国古人的观念中，整个“天下”是以中原为中心，再向东南西北依次延伸出去的……正是出于这种观念，历代政权皆以中原汉文化为本位，把周围四方称为“蛮夷”，即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在中原人的观念中，蛮夷都是野蛮人，是刚刚从野兽进化过来的低贱人种。
敬新磨做为西域人，而且是一个走南闯北，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西域人，对中原人的这种观念，自然是呲之以鼻。当下闻听得，胡夷出身的李存勖，也高喊“李天下”三字，不由心头火气，不假思索地上去，掼了他两记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后来呢？晋王就没有发怒吗？”图图听得入神，早忘了自己不开口的决定。
敬新磨一笑：“他自然怒了----呵呵，我对大家说：‘李天下只有一个，还想呼喊谁呢？’大家都笑，他也笑了……他还给了我不少赏赐。”
边说，边从身上解下个口袋：“喏，你拿去给那些孩子们用吧。”
胡图图边摇头，低叹晋王的低智商----就这样被人讨个便宜，还赏他钱？边伸手来接。
敬新磨的手，在半空中又停住了：“慢点----我给你说清楚，这笔钱可不准再花在你的那个什么龌龊的□□里面！老实说，你是不是，将我上次带来转交给你的，耶律倍给的金叶子，也都花在那地方了？”
图图的手也在空中停住了，慢慢缩了回去，没有敬新磨意料之中被抓住小尾巴后的惊慌，反而瞪了他一眼，脸上重新起了冰霜：“那---又怎样？”
没想到对方不但不否认，也不寻找借口，坦然承认。敬新磨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举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终于还是将口袋，放到了图图面前：
“图图，你明明知道你老师给这笔钱的意思，是让你不要涉足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不听话呢？为什么不回家去？图图，你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这还是你吗？”
“为什么我要听话？我要听谁的话？我没有什么老师！他心里有鬼，怕我再对他死缠烂打不放，想用钱来打发，我为什么不收？给了我，就是我的钱！你管我用在什么地方？”
胡图图有些激动，一直试图维持的超然淡漠给破坏掉了，“家？什么是家？这里难道不是我的家吗？这间房子，这张桌子，你屁股下的这张凳子，都是我花钱买的，难道不是我的？难道不是我的家？杭州，只是我父母兄弟的家，不是我的家！什么时候想着了，我自然会去探望，不用您操心！镜子？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这面铜镜也花了我不少银子……你那么喜欢照镜子，就拿去好了！我自己的样子自己有数，不用照镜子。”
难堪的沉默过后，敬新磨艰难地启齿：
“图图，你何苦呢？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老师也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为了你着想，想让你过得无忧无虑些，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图图，你为什么要曲解我们所有人的好意和关心呢？”
冷漠又回到了图图的脸上：“是嘛？那我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下次请省省，将你们的这种好意和关心，去针对别人吧。噢，还有什么金叶子、银叶子的，尽管拿来，我不厌多！”
不能再说什么了，敬新磨这次在心里真正地哀叹了口气：大表哥，你还是伤了她！
又沉默了一会，敬新磨已在打算如何开口告辞，想起一件事，又问：“牙里果，他在你这里还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这里又不是他家！”口气依旧很冲地反问，“到底什么时候接他走？总呆在这里，还要供他吃，供他喝，供他穿衣……”
还真是有些孩子气，敬新磨看着她，笑笑：“你老师说了，让他在你这边多呆些日子吧……他那边也不太安静，也不大好安置，倒不如让牙里果先留在这里----”
胡图图悖然大怒：“什么？留在我这里？当我这里是什么？他那边不大好安置？堂堂一个太子府还容不下一个小孩子？他自己生的孩子，怎么不厌多啦？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五．李天下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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