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梦话》芋槐

36、人生忽如寄

　　韩澈一掌推开药铺紧闭的门。
　　“虽是只买一颗，又不是不付钱，为何将老伯拒于门外？”
　　韩小侯爷双手背后，语气冰冷。
　　药铺老板是一个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倒是敦厚老实，他避开韩小侯爷的目光，对老人答道：“并非我贪图厚利，这百花丹金贵，拆开盒后药性会散，若我拆开单卖给你一颗，那这一盒剩下的五颗药性也会消损。”
　　“歪理！”
　　远远的飞来一鞭子，精准的打在药铺老板的脸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的印记。
　　阶下站着一名黑衣女子，二八年华，长发梳成整齐的辫子，墨玉腰带紧束，勾勒出少女玲珑窈窕的身姿。
　　“兆宁，不要胡闹。”
　　众人惊诧之时，寒江客难听的嗓音再次响起，其余侍从见到此女纷纷行礼道：“见过兆宁公主殿下。”
　　韩小侯爷窘然闻言，目光好似无意一般，轻轻掠过姚秋和的脸，却见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甚至看好戏似的挑了挑眉。
　　寒江客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直呼一国公主的闺名，还是用这样嗔怪亲昵的语气。
　　“我饱读医书，从未见过记载百花丹药性易散的文字。你这厮也忒贪财了些！”
　　兆宁公主气得柳眉倒竖，对药铺老板厉喝道。
　　说完，纤手一挥，她身边的几名暗卫冲上前挟制了药铺老板，却无其他动作。兆宁公主信步走到寒江客身边，说道：“怎么处置他，听你的。”
　　言弗倒是客气，给药铺老板写了一封“黄金万两”的手札，交代日后奉上，然后便命手下将店内的百花丹悉数收走。
　　“你们去敲那些农户的家门，将这些丹药给他们分了。”言弗吩咐道。
　　“是。”
　　侍从们齐齐领命，各自分散去找农户了。
　　然后韩澈一行人随老伯去了他家。
　　这位兆宁公主倒像是个话篓子。
　　“至于和亲选驸马这回事……”兆宁公主的目光停留在姚秋和身上，笑对韩澈道，“韩公子不必在意，父皇隔三差五的就要遣人来这里，说成是给我招的驸马。我并无此意，父皇也不会强迫我，他这样做，只是盼能帮我早日找到有缘人。”
　　韩澈尴尬的敬茶表谢，兆宁的眼神却在姚秋和与言弗两人之间逡巡流转。
　　兆宁给姚秋和面前的茶碗续上了茶水，又笑道：“想来，你便是献国那位有“程门扫雪”之名的侠女？程门立雪曾在我梁宫中游学讲义，见我研习医术，便摆出许多圣人大道理，逼我学他的文章，摒弃医术，惹人生厌。一听到你的事迹，我也觉得解气，那天晚间高兴的又多添了一碗饭呢。”
　　韩澈闻言收回探寻言弗的目光，瞥了一眼姚姑娘，长眉一挑，笑着摇摇头。
　　姚姑娘此时此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程门扫雪”声名远扬，诚不欺人。
　　姚秋和汗颜道：“年少轻狂之举罢了……公主殿下折煞我了。”
　　“不必称我为公主，唤我兆宁便好。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十分投缘。”
　　别人对她越热情，姚秋和反倒放不开。于是她趁着斟茶换水的间隙，去找老人的小孙女玩了。
　　韩澈也起身，向魏叔玉递了个眼神。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言弗却并未叫人跟着。
　　见再无他人，兆宁便贴言弗坐得更近了一些，却立马又被避开。
　　叔玉跟着韩澈走到一条僻静的小溪边。
　　韩澈捋袖蹲下，捡了两颗好看的雨花石，抬眼看向魏叔玉，神情阴鸷：“叔玉，你能否告知，父亲大人这一路折腾我，究竟是何意？”
　　这厢，姚秋和在芊芊的房间，将一块薄烂布用茅草扎成了风筝。
　　姚秋和领着芊芊走到田垄上，芊芊按她说的拼命往前跑，来来回回几次，风筝终于飞上天际。
　　芊芊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抬头问姚秋和道：“姐姐，风筝飞上天，祖母和娘亲真的能听见我心里的话吗？”
　　夕阳西下，风里挟着湿热的潮气。田野无边，花朵枯败，心却向阳，让温暖的阳光照彻。
　　姚秋和俯身，指尖轻轻拨开芊芊脸颊上的泪水，与她澄澈的双眼对视，温柔笑道：“天地辽阔，遥寄相思。她们都知道的，她们会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