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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毒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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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黛见宝儿跳进海里,怕他不知青蛇狸藻的厉害,做出荒唐举动,因此也跃入水里。
阿黛在水下定睛一看,只见宝儿像个傻子一样望着眼前的景象,双眼圆瞪,脸色煞白。阿黛顺着宝儿的眼神看去,也吓得浑身发抖。
海里的水草密密麻麻,细细的海藻枝干上,挂着十几个巨大的青色“蚕蛹”,一节一节的,凹凸不平,就像皮肤被烧焦后结的痂,阿黛知道,那是莲花号上的水手,被青蛇狸藻卷进了“嘴”里。
也许其中一个是他父亲,阿黛想。
阿黛立即朝“蚕蛹”游去,扶住其中一个,阿黛本以为触手之感会像摸珊瑚石子一样,谁知摸上去却像捉鱼,滑溜溜的,想必是蚕蛹外围包裹着海藻分泌的黏液。阿黛先拉扯最外面捆绑的蔓藤,发现扯不动,想折断荆条,又绷得很紧,皱着眉头不知所措。
宝儿见状,连忙游过来,从靴桶里拔出匕首,帮阿黛割断海藻的茎杆。
阿黛和宝儿联手,浮上水面换了几次气,才扯下千百道荆条,剥下荆条,里面又有一层叶子,这些叶子约有巴掌宽,手臂那么长,像包粽子的竹叶,一层贴着一层,紧紧缠绕着中间的“芯”。撕开十几层,还不见尸体,倒是看到无数花朵倒扣贴在“芯”上,这些花是绿色的,形状像酒杯,连着花枝,好像一根管子通过杯底在吸食杯中之酒。
阿黛轻轻拔起一朵狸藻花,那花瓣却似手指一般抓着“芯”,不愿松开,阿黛用了点力气才将花瓣拔起,犹如撕下胶纸般滋啦作响,再看那“芯”,顿时触目惊心,扔下花朵,浮上海面,呕吐起来。
宝儿也浮上来,一洗吊儿郎当的样子,面色凝重地问:“那是尸体上的肉?”
阿黛不答话,舀了几捧干净海水,冲干净嘴边的呕吐物,又抹了两把脸,才再次沉到水下,游到“蚕蛹”旁,偏开头不去细看那尸体,揭开几朵狸藻花。随着花瓣揭开,露出的尸体面积大了,容不得阿黛不看,那些溃烂的肉都展现在阿黛眼前。那些肉就像剁碎以后又用滚水煮了三天三夜,腐化成了糊状的肉糜。
阿黛和宝儿全神贯注轻轻撕那些狸藻花,却在他们不察觉间,那些海藻正在缓慢地织一张大网。
待撕开面部的狸藻花,阿黛忍不住又想呕吐,那张脸根本已看不出是谁,只剩一滩恶心的“肉汁”,眼睑较薄,早已化成浓水,眼珠像死鱼般暴露在外,恐怖至极。阿黛拽着那人的头发,往海面游去,那些烂肉被海水冲刷得四处飘洒,引来小鱼哄抢,阿黛这才发现海藻已在“蚕蛹”区域外围结成了一个大草笼,足比和平号轮船还要大几倍!
宝儿见到蚕蛹里已被消化了表皮的尸体,算是见识了“吃人的海草”,如今这些海藻来打他的主意,他的疯劲又上来,挥起匕首乱砍。幸亏他匕首锋利,海藻结网缓慢,方能从层层叠叠的罗网中杀出一条通道来。
到水面后,阿黛深吸几口气,满面愁容,瘪着嘴,似要哭出来。
宝儿忙问:“怎么了?吓到了吗?”
阿黛想说又不想说,犹豫半天终于呼出一口浊气,道:“那里面其中有一个是我爹。”
宝儿脸色骤变,轻轻地“哦”一声,看阿黛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游到阿黛身边,抱住他的肩安慰道:“人都会死,但愿施叔这一生活得够本。”
阿黛没接话,拖着尸体往船边游去。
宝儿喊道:“你不把你爹找出来安葬吗?”
阿黛头也不回地答:“不找了。”
宝儿愣了一下,也不好多问,只得跟上。
到船边,阿黛叫醒李云,让他帮忙把尸体拉到船上去,李云迷迷糊糊往阿黛手上望去,先看到一把乱发浮出水面,接着是面目全非的一张脸从水里露出来,脸上还挂着啃食烂肉的小鱼虾,一股腐臭味冲鼻而来,登时吓得跌倒在地,从船舷另一边掉进了海里!
李云隔着船,歇斯底里地指着阿黛喊:“什么东西!快扔了!千万不要让那东西上船!否则我杀了你!”
宝儿道:“尸体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被海藻吃成了这样,阿黛想重新安葬。”
李云道:“附近都是水,还能怎么葬?不管怎么葬,还不都是喂鱼?”
阿黛道:“我拉着他出海藻区,给大鱼吃吧。”
宝儿又愣了一下,朝阿黛看去,见他面相秀美清冷,不禁心生怜悯,当即跳上船拉阿黛和李云上船。
阿黛抓着尸体的头发,身子在水里拖行,刚出水藻区,阿黛就觉水里有大鱼咬住了尸体往水里拖,阿黛将手一松,尸体立即沉没在海洋里。
茫茫无际中,阿黛不知该何去何从,父亲死了,这海上就只剩他孤身一人,寻找母亲的线索——倾心石,不知去向。阿黛推测,倾心石极有可能落到了雷弘手里。可大海之上,去哪里找雷弘呢?
正一筹莫展之间,阿黛想起了小漪,正准备让它去搜寻莲花号,忽听背后一声号角声,回头看去,一艘海盗船穿过海藻区,正朝他们的小船驶来。
阿黛交代小漪几句,让它去搜寻莲花号。
尔后,待海盗船离得近些,阿黛睁大蓝眼睛细看,那艘舰船跟莲花号差不多大,但船体是白色的,桅杆上挂着一面绣着黑色鳄鱼头的白旗,船头上有四五个人正朝他挥舞着白旗,挥旗的手势是正圆形,旗语正是海盗们通用的“朋友”的意思。
阿黛有些纳闷,朝宝儿望去,问道:“你认识他们?”
宝儿不懂旗语,只答:“我怎么会认识海盗。”
阿黛便不理鳄鱼号海盗船,摇桨准备离开。
刚划动,李云道:“干嘛!干嘛!倒回去!上大船!我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得上船去找点吃的。”
阿黛又问李云:“你认识他们?”
李云道:“不认识啊。”
“船上有肉干,你吃啊。”阿黛说完,又开始划船。
李云一把抢过船桨,道:“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阿黛不惯与人争吵,只得走到船尾上坐下生闷气。
宝儿也到船尾上坐下,用肩碰一下阿黛的肩膀道:“李云平生就好两样东西,一是吃,二是睡,他嫌自己家的厨子不好,于是自己钻研,学会了一把好手艺,在家天天研究怎么做吃的,差点没被他爹打死,这才求着我带他出来玩。他是宁愿饿死,也不吃难吃的东西的,就跟我一样,宁死也要玩。你就体谅体谅他。”
阿黛道:“你们都有爱好,挺好的。”
宝儿道:“人是该有一两个爱好,要不然多没劲啊!阿黛,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可别生气。”
阿黛道:“我是没什么爱好,我知道。”
宝儿道:“爱好是可以培养的,但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是想说,你太封闭自己了,就跟花苞似的,虽然花蕊很美很甜,可要是你不把花瓣打开,那些蜜蜂和蝴蝶也就飞不进去,这些蜜蜂和蝴蝶想做你的朋友也做不成。就好比后面这艘船,虽然不认识,但也可以交朋友嘛,交朋友不就是把不认识的人变成认识的人吗?何不试一试呢?要是不喜欢他们,不理就是了。”
阿黛道:“不如你们上船,我就不上去了。”
宝儿一脸黑线,愣了半晌才开玩笑道:“那怎么行,你可是我的福星,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实在不行,就让李云单独上船去吃饭,我们在下面等着,等他吃好了,咱们再一起走。”
阿黛道:“好吧。”
须臾,鳄鱼号在小船边停了下来,舰船上立即放下一架索梯,一个中年壮汉满脸堆笑看着下面的三个人,极客气地问道:“请问是施黛漪施公子的船吗?”
阿黛听这人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抬头看那中年人,可的确不认识。
那中年人一见阿黛的眼睛,立即认出了阿黛,连忙扶梯子道:“施公子,快上船,我们找你好久了。”
阿黛不搭理他。
李云则二话不说,顺着梯子就爬了上去,未等中年汉子开口,先问:“厨房在哪?”
中年人忙命人带他去后厨。
宝儿道:“不知阁下是哪位?找施公子有什么事吗?”
中年人见宝儿仪容不俗,不敢怠慢,忙鞠躬道:“在下戴景隆,是这鳄鱼号的船长。是这样,七海之内,所有的海盗船都有收到施公子的父亲发出来的搜索令,让咱们帮忙搜寻施公子。我们在海上转了好些天了,今天无意中撞见,真是我戴景隆的荣幸,乘小船漂了这么久累坏了吧,快上船来吃点东西。”
阿黛道:“你说我爹我没死?”
戴景隆道:“你爹好着呢,受了点伤,不过不碍事。”
阿黛将信将疑,又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戴景隆道:“施公子,您先上船,我跟您细说。”
阿黛朝宝儿望去,征询他的意思。
宝儿受宠若惊,建议道:“先听听看他怎么说,这个戴景隆虽然长得平易近人,也不能放松警惕,待会上船他送来的东西你先不要动,以防有诈。”
阿黛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爬上了索梯。
宝儿跟上,假装不会武功,也摇摇晃晃地爬上了索梯。
大船跟小船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小船在海上就像一片叶子,无风且能自动,稍有风吹草动都会晃晃悠悠,大船则四平八稳,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进入休息室,阿黛直截了当地问:“我爹现在在哪?”
戴景隆示意人上菜上酒,道:“施老哥也在满世界找你,行踪不定。不过施老哥有交代,谁要是找到你,就去香菱岛等他,他每个月月初会到岛上停留三天。施公子要是没有别的事,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从这里去岛上还有五十多天的路程,赶到岛上正好可以父子团聚。”
阿黛又问:“那我问你,七大海洋上,海盗不说多了,七八千人是有的,你们凭什么听我爹的话?”
在阿黛的印象里,施正恩的面子可没这么大。
戴景隆听了这句问话,好似被人问“你知道天下有几片海”一样,满脸不可置信,磕磕巴巴地反问阿黛:“施老哥……没,没跟您说过他年轻时候的事?”
“没说过。”阿黛看出了戴景隆脸上吃惊的表情,又补充问道:“我爹年轻时怎么了?”
戴景隆清清嗓子道:“施老哥在您这么大的时候,曾经是七海八千海盗的领袖。”
阿黛直接傻住了。
宝儿忙扶阿黛的肩,问他:“怎么了,这么大的事,你爹都没跟你说过?”
阿黛直愣愣地盯着戴景隆问:“你说的是真的?”
戴景隆道:“你们施家,自你祖爷爷做海盗以来,到你第四代,一百多年来都是海盗。到你父亲年轻时,你们施家一直是七海霸主。直到你出生以后,你爹的霸权才被人抢了去。要说原因,海上近万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大概跟你母亲有关。”
阿黛更懵憧了,“跟我母亲有关?我母亲究竟是谁?”
宝儿又愣住了。
戴景隆道:“海上见过你母亲的人不多,到今天为止,已经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海上只流传一个传说,说你爹有一次误入香菱岛,见你母亲在瑶池中沐浴,后来两情相悦,结成了夫妻。”
宝儿插嘴道:“见过施夫人的那些人,还有活着的吗?”
戴景隆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黛道:“我从我爹那里得知关于我娘的事,只有两件。一是我母亲在千禧港被人抢去了,二是我母亲认识倾心石。”
宝儿道:“千禧港我知道,倾心石是什么?”
阿黛正要回答,李云突然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