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衣荡冤录》窗外有个小灯塔

2、工食银案（二）

　　天亮了
　　慈济院门口，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衙役们架起了长阵，以防人群冲突了天使。
　　邹文几个因着干净，为了显示政绩，已经被放在离天使最近的第一排，半个时辰前，已经县衙已经排过人教导过如何回答扣礼。
　　但是他左右瞧看，却也未见女奴那块有严婆子的影子。
　　只是孤幼流民过多，他也无法离开，只好扶着那衙役的木杖踮着脚再左右瞅着。

　　一声锣响，黑压压已经跪倒了一篇。
　　一阵带着桂枝沉香的脚步声响起，一双双黑帛锦靴从他眼前抬起落下；灰尘扬起，在纷纷扬扬的阳光下格外呛人。
　　三声礼仗后，遥遥传来天使宣读旨意的声音，他只是跪着，内心甚至忍不住觉得有点荒诞，一觉睡醒换了个时空，现在连下跪都下的如此顺畅。
　　跪的膝盖都有点麻了，大半支香都过了，旨意和移交礼节才算结束。
　　“陈大人辛苦了，育民教化有功。”
　　“烦上使费心了，是下职的本分。”
　　一双黑色的帛靴在邹文的右前方站定，带着点笑意：“陈大人，您留步吧，咱家得赶去宁县了。”
　　“大人好走，下官恭送。”
　　十几双鞋在他面前抬起落下，扬起的尘土让他呛的想咳嗽，但是只能埋下头忍住，轻轻清清嗓子；若是咳嗽，为避免传染，慈济院是不会收他的。
　　再一声锣响，众人抬起头，只看几匹健马扬尘而去；而慈济院已经开始验牌子收人了；邹文带着头，身后跟着一串干净瘦巴的孩子，挨个的掀开衣服解开头发检查没有疾病，每人接了一碗米汤，呼哧呼哧的喝起米汤来。
　　喝完便站好，等着院首安排婆子来接手他们。
　　那穿着黑衣的婆子们站了一溜，却迟迟不见人派下来，一个衙役跑到院首边上低语了几句，院首眉头一皱，挥手下去，招手让点了名了婆子过来，指着下面吩咐了几句，就见两个婆子上来各自分了一队人后，其中一个婆子来到邹文面前抬手点了四个孩子：“你们几个跟我来。”
　　邹文跟着过去了，就听婆子自我介绍：“我原姓刘，你们这冬便跟着我，叫我刘妈妈便是；我擅厨，你们若愿意学的，便喊我刘师，这冬跟着我学厨，但不得偷懒，明白了吗？”
　　“谢刘师授艺。”
　　原来这刘婆便是慈济院授艺的师父，出师了，后续慈济院成人后，便可自己出去寻个活干，养活自己。
　　几个孩子还不够厨台高，但也跟着众人喊了刘婆一句刘师。
　　接着刘婆便领着众人领了铺盖分配了铺位，交代了每日要做的事，便放他们各自安顿了。
　　邹文安顿完，便溜了出房门，四处开始寻找另几个孩子，寻了半炷香的辰光，便在另个院落寻到了他们，几个孩子已经开始在跟着人群在挑拣药材，原来他们的慈济师傅原是个药局出身，略懂几味药材，便要他们跟着挑药材，方便后期送去药局炮制。
　　这时见之前那个衙役匆匆走了进来：“沈师，大人寻你。”
　　那婆子应了声便跟了过去，邹文避开来，待婆子走后就冲那几个挑拣叶子的孩子挥了挥手：“三月。”
　　那瘦猴似的几个孩子便跑了过来，围着邹文道：“文哥，可不能再喊三月了，沈师给我们取名字了，他叫茴香。”
　　原名三月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文哥，沈师说要跟着他，就得有个名，沈氏让我们跟他姓，还给我们取名字了。”
　　“对啊，我叫石斛。”
　　“我叫川芎”
　　“我叫回春”
　　邹文笑了起来“那是好事，等以后你们出师后，也能有个手艺了。”
　　“文哥，你学的什么？”
　　“我那边学的是厨艺，等我学会了，我做饭给你们吃。”
　　“那可太好了”
　　“你们先忙着，我回去了。”
　　打了声招呼，邹文便扭头走了，只是回院的路上，见负责授业的黑衣婆子都在冲冲往外走，他心下一好奇，便跟了上去。
　　只见几个婆子在前院会了合，人人往腰间系了条白麻，头顶撒了点朱砂，便出门去了。

　　邹文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妙，严氏迟迟未入院，按她的资历，历年都是慈济院的坐师，而这些坐师之间气氛也不对，若是寻常人家有丧，自家便能料理，这寒冬腊月，慈济院派人出丧，怕不是哪里的孤寡独幼去了？
　　这流民街上的人，基本上都到了慈济院，而严氏却一直寻不到，他开始有点担心了，莫不是严氏出了事？
　　想到这，他便扭头抱了个碗舔着唇，以出门看看能不能讨些吃的为由，跑出门去了。
　　一路狂奔到严氏所住的巷口，便见几个坐师抬着草席卷从严氏家中出来，将草席放上了牛车。赶车人抬手一挥一盆纸钱，吆喝了一句“魂兮归去，生人回避。”
　　他有点愣住了，也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昨日是好好的，怎么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