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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瓷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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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队最大的不便其实是洗澡。没有专门给学生设置的澡堂,也就意味着七天都不能洗澡,这让所有人都叫苦不迭,但也无济于事,只能认命地拿水龙头洗洗头发,于是每天饭后,洗手台变得挤挤攘攘。
男生还好,三两下就洗好了。女生可就得吃点苦头了。
林韵辞和陈与孟迅速解决了晚饭飞奔到洗手台抢占位置,龇牙咧嘴地用冷水洗完了头,回到住处,临时班长徐青青拿着一张表走过来。
“林韵辞,陈与孟,你们想排值守吗?”
为了更加还原军事训练,学校还加了一项值守宿舍的活动,自愿报名,两个人一组一小时轮换一次,从晚九点到早六点。
“好像很有意思诶,我想试试。”林韵辞凑到徐青青面前看了下还剩下哪些时间可以报名。
“那我也报吧,还有几点?”陈与孟把洗漱工具往床下放。
“今天只有一点的了,你们可以吗?不行的话可以报明天的”,徐青青帮着林韵辞把毛巾包上,“小心感冒,这里都没有吹风机,快用毛巾擦干。”
“谢谢班长”,林韵辞连忙把毛巾包上,“与孟一点你可以吗?”
“我可以的。”
“那我们就报一点的吧。”
徐青青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女孩子,睫毛长而浓密,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皮肤很白,淡绿色的毛巾包着头发,额角滑下一小颗水珠,之前听说从地州来的林韵辞长得很漂亮,今天近距离接触,让人想起沁了水的青梅。
她把两人的名字登上,告诉她们可以先睡觉定个闹钟一点起来就好,不需要熬着等,然后又去询问其他女生。
零点五十五。
林韵辞的闹钟轻轻地响了,生怕吵醒其他正在睡觉的同学,她马上关了闹钟,轻轻推了一下陈与孟,因为都挂念着值守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睡熟,果然一碰她就睁开了眼,两人套上衣服出门。
小心翼翼地打开铁门,门口站着的两个女生马上望了过来,笑着问是不是来换班的。
陈与孟和林韵辞像两个门神站在宿舍的铁门外面,有两个教官站在不远的路口,挺拔如松。
本就是荒郊野岭,凌晨更是静谧无声。天气晴好,夜空也更显澄澈,星星仿佛触手可得。从小到大写过不少比喻句,星星被比作各种花哨的事物,但鲜少有耐心仰望,自然的精妙绝伦或许就在于,不需要认可,存在本就是奇迹。
凉风习习,女孩鬓角的头发被轻轻吹起来,细细密密地痒。
“韵辞,自己来外地读书不会想家吗?”陈与孟目视前方。
“会吧,这几天还没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还在军营,家近或远都没有区分。
没人说话了。
夜晚总是放大人的情绪,调动所有感官,瓷砖洗手台被月光照得发白,老旧的水龙头均匀地蹦着水滴,滴答滴答。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或亮或暗。林韵辞突然想起初中学过的课文,“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有喜欢的男孩子吗?”突兀的声音吓了林韵辞一跳,她转头看向左边的女孩,陈与孟只淡淡笑着,或许是气氛太好,让她也不自觉地柔软。
“有的”,林韵辞笑,“他小学的时候把我的奖品碰碎了,我哭了好久。”
陈与孟闷笑,担心被教官发现努力憋着,压低了声音,“那你为什么喜欢他?传说中的欢喜冤家?”
林韵辞点头,想了想又摇头,教官慢慢走过来巡逻,她也就没再说话了。
小学的时候小主持人大赛拿了一等奖,奖品是一只淡黄色的小瓷猫,咖啡色的毛发,乖乖地蹲在几本书上,巴掌大小。她回到教室就被班主任叫走,去拿班级纪律记录册。
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子上围了一圈人,大家看到她七嘴八舌地和她解释:“林韵辞你的小瓷猫被打碎了耳朵。”
罪魁祸首连脖子都涨红了,捧着小小的猫耳朵,无措地看着她:“对不起,我只是想看一看这个小猫,但是人太多了不小心被挤到了,它就碎了……”
男孩微微上挑的眼尾有些发红。
不管在什么年纪,什么班级,好像总是会有一些人,他们成绩好,多才多艺,说不定还长得漂亮,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老师眼里的宠儿。
这些小孩,不少人脑袋上顶着傲慢二字,虽然把“谦受益,满招损”挂在嘴边,但是孩童心性,做到理论联系实际还是有不少困难。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小宠儿,好像只是习惯把各个事情都安排妥帖,虽然不懂得宠辱不惊的含义,但也能无知无觉沾个小边。
林韵辞显然是前者,这个主持人大赛只是年级组织的,和她参加过的其他比赛相比无足轻重,但是对于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来说,学不会得体应对,最好的方法就是——哭。所以她看了一眼小猫,就趴在桌上哭。书桌旁边围满了小女生,一双双小手摩挲着她的背不断安慰。
后续的处理十分模式化。男生被班主任拉着道歉。十岁的男孩穿着蓝白的校服,红领巾整整齐齐,模版一样,不像别的小皮猴要么歪七扭八,要么线头纷飞。还信誓旦旦和林韵辞承诺,我会把你的小猫修补好的。
虽然心气高,但不意味着骄纵,情绪只要发泄了就算完事,于是林韵辞没让他修补,照样开开心心拿回了家,被爸爸收在了书架上。
“辛苦了,虽然晚了也不能松懈!”教官和她们两敬了个标准军礼,而后小跑回了原地立正。
林韵辞绷紧的身体立马放松,“那你呢?是不是应当礼尚往来?”
徐与孟露出一口白牙,“我没有诶,只是那么无聊的夜晚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没想到真被我挖出了秘密,不过我也不逼你多说,秘密嘛,被别人知道就不珍贵了。”
林韵辞做揍人状,又害怕被教官发现迅速收起动作,改为“凶神恶煞”地冲陈与孟比鬼脸。
两个人对视着噗嗤笑出声,夜晚的空气突然鲜活,星星被加深的黑幕映衬得更为耀眼,大珠小珠落玉盘。
军训的时间过得飞快,迅速过半。教官们都很体谅中学生,不论男女,训练都是选阴凉的地方,刻意放慢节奏,训练和各种文娱活动穿插。
最辛苦的其实是国旗队,九月初穿着军靴仍显闷热,踢正步消耗体力,对动作的要求也更高些。因为人少,只有简单的原地休息,很少像一个小团一样和教官起哄唱歌,因此节奏更紧张些。
林韵辞自上次晚饭之后,就没碰见杨添。倒也只是两天而已,只是在新的环境下意识寻找熟悉的人,应该是人的本能。
午休的时候,同样睡在下铺的苏琪正在摆弄着手机。
“太明目张胆了吧舒淇美眉,不怕被没收啊。”林韵辞躺到苏琪旁边,几天时间,周围的女生在交换零食的过程中友谊迅速升温,大家都叫她舒淇,白白小小的女孩配上御姐的名字,莫名有些喜感。
“不要小看我的反侦察能力,而且你别以为就我一个人拿了手机,现在学校贴吧可嗨了呢。”苏琪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跳动。
“嗨什么?表白吗?”林韵辞声音仿佛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苏琪好笑地看了一眼面朝自己的女孩,女孩昏昏欲睡,眼睛有节奏地一闭一睁,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
“对啊,不都是表白才热闹嘛”,苏琪看林韵辞要睡着了,刻意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八班的李镟在贴吧上和她们班一个叫杨添的表白了,真劲爆……”
女孩的睫毛停止颤动,犯困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苏琪的手机:能借我看下吗?
接过粉白色的手机,帖子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自我介绍而后表白,写上一堆喜欢对方的特质。底下每层“楼”都在起哄,果然带手机的人不少,早上六点四十发的帖子,没有杨添的回复。
这样的场景林韵辞见过太多了,杨添从小到大都挺受女生欢迎的,最夸张的一次是在初三的时候突然被广播站的播音员表白,全校都听到了。节日就更不用说了,入眼全是粉色包装纸。
“都大半天了还没回复啊,估计是不会回了。”苏琪随手划了几下,准备关机睡觉。
“他会回的。”林韵辞笃定,无视苏琪狐疑的眼神,闭上了眼睛。睡在拼床的中间,凸出来的部分顺着脊椎,硌得疼,前两天睡得无知无觉,今天却存在感鲜明。
午休结束,苏琪在最后几分钟又去逛了一圈贴吧,表白的帖子热度不减。
一个叫“恒源祥”的ID回复被顶到最上面:同学你好,我是杨添,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不远千里”来附中,只想好好学习。希望你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