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初恋的第一封情书》张安之

16、我相信你

　　人心恐怕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一个人任意揣测别人的行为，凭空捏造并不存在的事情。跟随和中伤在顷刻之间颠覆。大多数人不会为自己胡拼乱凑的想象力负责。只是因为当局者不想把精力过多地放在处理谣言上，他们选择不理会，只想用实力来证明自己。这就可见传谣者和当事人的差别。但所有的不追究都不代表胡言的人没错。

　　“不会吧……”

　　站在章晓溪桌前的同学纷纷左顾右盼，试图从彼此犹豫的神情中得到答案。

　　大家都没有察觉到，否定是没有意义的。一种声音出现，后面必然会跟上另一个同样的声音。

　　“怎么不会了？你看她二卷，几乎没错。”

　　“她选择题全对，没抄才怪！”

　　此刻，班上哪个人说了哪句阴阳怪气的话，章晓溪记得一清二楚。她仅仅是不想争论，所以一言不发地坐下了。年岁渐长，各自记得的事情变得少，余下的好比射箭正中红心，是随时随地都能对自己一击即中的命门。时间像个筛子，每个人的记忆自动落入其中。细碎的随着轻微的抖动被过滤，留在筛上的沉默和深重如同石块堆积成山。

　　“难道别人运气好你也要怪？选择题蒙对的不可以吗？”

　　以沫十分了解晓溪。不会做的题，章晓溪宁愿留下一大片空白，原封不动地上交，也不会动什么小心思。班上每周都会例行数学小测验——限时完成的课后作业。有些同学习惯做完之后悄悄地对下答案，彼此修改成最准确的再交给老师。还有的往往是临收卷时东张西望，偷看一眼成绩突出的，适当地改个选择题。有那么一两个人非常羡慕章晓溪旁边坐着苏曜，但又嫌弃她浪费大好的资源。章晓溪确实是懒，懒得抄。总有人不喜欢费心去获得虽然正确，却不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东西。

　　又一个人从人群的缝隙间伸过手，抓起章晓溪的试卷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

　　苏曜见越来越多的同学掺和进来。他皱紧眉头，忍着性子，耐心地解释道，“这次的题原本不难，只要仔细就能考好。”

　　“呵，那是你。我们可不这么认为。”

　　“那她也不可能考这么高呀，你看看她平时的成绩。”

　　章晓溪向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冷眼，但却不忍心本是攻击自己的人把矛头指向了她身边的人。

　　“我可以当场做一遍给你看。”

　　这时，坐在章晓溪的后座，那个随意甩出一句“是不是抄了啊”的女生透露出满脸的不稀罕，她重重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佯装出一副“我懒得理你”的高姿态。

　　章晓溪随即挺直腰背，直杠杠地对上那女生的双眼。

　　“或者，你是要我跟你讲讲怎么做？”

　　“别忘了，我们俩可是同一个考场。我去抄谁的？抄你的？”

　　顿时，15班的人像恍然大悟般地纷纷议论起来。云江二中的考场座位是按照上一次考试成绩的排名来安排。晓溪和那女生同在的考场靠后。他们考场的数学水平相差无几。就算整个考场的人存着作弊的心思，奈何谁也帮不上谁。

　　后座的女生见晓溪伶牙俐齿起来，自己的气势反倒节节败退。或许是不甘落后，她趁着人多嘴杂，轻蔑地奚落道，“你别掩饰了。我刚在办公室都听见了。连魏老师都问你是不是抄了，你还承认？”

　　这番话像一枚重磅炸弹，准确无误地投向章晓溪。她立刻失了神。魏言确实问了。她无力反驳。只见刚平息下去的领土炸出一个大坑，霎时泥土四溅。眼前的人们窸窸窣窣，谈论得比之前更加热烈。只有苏曜的声音在章晓溪的耳畔尖锐地响起。

　　“是吗？那大家是不是也应该怀疑一下你？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可以跳过步骤直接写出答案。”

　　苏曜的话掷地有声，如同定海神针震慑住了大家。早在同学们争论不休的时候，细心的苏曜便注意到了女生的试卷。如果不是女生步步紧逼，他万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咄咄逼人。毕竟，未经证实的猜测可以把一个人推进深渊。

　　不知是震惊还是心虚，苏曜的话一出，后座的女生登时哑口无言。她像被噎住了，急不可耐地大口吞下半个馒头，却未曾料到会热辣辣地卡在喉咙，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更令她惊讶的是，之前质疑章晓溪的人齐刷刷地望向了她。或许要很久之后她才会明白，看热闹的人只需要一个靶子。此时，她成了新的靶心。

　　在女生僵硬地微微低下头时，上课的铃声及时地响彻校园。闹哄哄的声音才得以暂时消散。

　　对15班的同学而言，大课间意味着，没吃早饭的赶紧塞几口面包，饿了的去补充能量。毕竟，集中精神上课需要耗费体力。同时，也不乏抓紧时间组队去教室后面的林荫处打羽毛球或乒乓球的人。还有站在教室门口闲聊几句，看来来往往的同学的男女。当然，也有在勤勤恳恳地刷题，捡着时间背单词的。这样的人连体育课也从不放过。就算胖洋强制性地要求“体育课不准回教室”，还是架不住那些争分夺秒学习的人。在云江二中，人人都坚信“多考一分，干掉千人”。

　　下午的体育课，注定是不平静的。往常在解散后，晓溪会和以沫去后校门买杂志。她今天却一反常态，拉着苏曜回了教室。

　　章晓溪把试卷摊在课桌上，推到苏曜的手边，“苏曜，你看看，你觉得我抄了吗？”

　　苏曜瞧都没瞧一眼，便举重若轻地回了一句，“我相信你。”

　　比起章晓溪固执地要重做一遍试卷。苏曜提出了另一个让她证明自己的办法——随机让章晓溪给自己讲某道题的解题思路，大题写出重要的演算步骤。苏曜一直知道章晓溪有一个习惯，她不怎么用草稿纸，每次下来，一卷上全是她写写画画的痕迹。这次也不例外。多此一举的证实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就像苏曜之前说的那样，这是非常基础的一次考试。在考试之前，章晓溪已经把书通篇过了一遍，验证一个又一个的公式，扎实地完成了课后的题目。况且，苏曜还给她补课，每一节要把握的重点她也都掌握了。这次考得不尽人意的，大都是因为题目简单，反而粗心大意了。

　　正当晓溪验算完倒数第二个大题时，她后座的女生像狂风刮过般怒气冲天地进了教室。女生用脚勾出端正地放在桌下的凳子。发出令人不悦的摩擦声。她话里也带着怨气，像是吼出来似的。

　　“章晓溪！”

　　“张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