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锁重楼》晃司

5、chapter 4

　　半夜里，他突然醒来。
　　下着雨，没有月亮，只听见梧桐叶沙沙的响。他穿好衣服起来，点上灯，杏花黄的纱纸灯，绘着魏紫，豆绿并十二色牡丹，垂着几寸来长的正红络子，并不很亮，只在边缘处泛着一圈晕黄的光。
　　凤楼大约真是累的惨了，还在沉沉睡着。她的脸那么瘦，那么小，埋在烟青色缎枕里，越发显得只有巴掌大。玉置看着她，隐隐从心里面生出出怜惜来。凤楼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玉置没有听清，只好俯下身去，把耳朵凑在她的嘴巴边上，凤楼软软的呼吸喷在上面，湿湿润润的，玉置只觉得一颗心被搅得又麻又痒。
　　她痛苦的皱着眉头，只是喊：“不要走，爹爹，不要走，不要丢下我，爹爹，爹爹......”他知道她定是魇着了，连忙拍拍她的脸颊：“醒醒，凤楼，醒醒。”凤楼睁开眼，茫茫然的朝他看过来，待看清楚之后，突然惊惧地向后缩去，直缩到角落里，那样大的一张楠木床，三层的厚被子，她抱着腿，把被子全裹到身上，不够，还是不够，只觉得冷，那么冷，直冷到心底里去。
　　玉置看着她这副样子，怒气噌的一下又串上来了。他拖着她的脚踝，试图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凤楼抱着床沿那根乌沉沉的沉香木柱子不肯撒手，死命的挣扎，蹬他的手，踢他，他的手刚被她抓出几道血痕，这么一踢，伤口又破了，曰曰的朝外流着血。
　　他狠狠的问她：“你刚刚在看谁？你说，你刚刚在看谁？”
　　凤楼只是摇头，瑟缩着不敢说话。
　　“你在看那个男人是不是？”他双目赤红，扯着她的头发，看她哭，看她挣扎，也不放手，只是一味的问：“那个男人是谁？你还想着他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凤楼突然不动了，任他抓着她把她拖到床中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累极了一般，说道：“够了，玉置，够了，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怎么放过你？”玉置冷笑数声：“我知道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一直想着他，怎么？现在人家回来找你了,你就想蹬了我去圆你那鸳鸯梦？我告诉你，重凤楼，你不要想，你想都不要想？”
　　凤楼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怎么没有意思？”他伏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嫁给我，要不是为了钱你会嫁给我？要不是为了救你爹你会嫁给我？可是我告诉你，没有用了，重凤楼，没有用了，你爹已经死啦，死啦......”
　　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证了一怔，完了,一切都完了,最说不得的一句话，在她面前最说不得的一句话，他以为能瞒她一辈子的，结果就这么，就这么......
　　凤楼倏地睁大眼睛,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骗人。”她按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流了下来，“你骗人，骗人。”
　　玉置慌了手脚，抓住凤楼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打：“你打我吧，你打我吧，凤楼，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凤楼淡淡的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瞒了我这些天，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凤楼，你不要想不开，我只是......”
　　“我还有什么好想不开的，爹爹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他觉得心一酸，只是唤她：“凤楼......”
　　凤楼骤然发作，抓起枕头劈头盖脸地朝他砸去，吼道：“你走，我叫你走你为什么不走？你给我滚。”她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就这样喷了出来。床单上，玉置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血，凤楼闭上眼睛，拧过脸，只说：“你走吧，玉置，我求求你，你走吧。”
　　“好，我走，凤楼，我走。你好好的，你答应我，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