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墙头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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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矜勿喜、白旄黄钺、斑衣戏彩、筚路蓝缕……”午后阳光正好，林前靠坐在池边的柳树下，一边背今日要记的成语，一边把脚边的石子往池塘里丢。
自从吴大哥开始教林前读书识字，便给他详细制定了每日要学的内容，从诗文词句到兵法谋略，从山川地理到民俗百态，虽说内容繁多，但好在林前记忆非凡又认真自觉，每日手不释卷，进益良多。
池边的柳树长势正好，些微长齐的绒絮迫不及待地弃了绿枝，往空中舞去，当中有一两朵轻轻巧巧地倚上了书页，林前正打算伸手掸去，忽然听见墙外传来一阵响动。他瞬间合上了书，从怀中掏出巾帕系上，起身警惕地盯着那院墙。
墙外正是那洪府的小少爷洪起，他费劲地爬上院墙，两手扒牢了墙耳，刚探出一个头，便被墙上一只橘纹肥猫在头上踩了一脚。
原本狐疑的林前一时忍俊不禁，眸似弯月。
小少爷腾不出手来撵走那该死的肥猫，正想破口大骂，但见到墙下美人开怀，瞬间心情变好，不打算与一只畜生计较了。
“姑娘，你别怕，我就在这儿不进去，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昨日在街上见过的，我叫洪起。”
小少爷见神仙妹妹不说话，便自顾自道：“姑娘，方才听见你在念诗，声音有些哑，是不是伤风了，我待会儿找人给你送些药来吧。”
林前不解，方才念得明明是成语，哪里念了诗？
小少爷继续道：“姑娘，你在这院中住得还习惯吗？府中的饭食可合你胃口？若是家中还缺什么妆台家具，尽可告诉王管家，让他出门帮你置办。”
林前实在有些摸不清这小少爷的来意，思虑再三，出口轻声问道：“小少爷为何不走正门？”
“我怎好走正门，若是被家中路过的仆役瞧见，岂不是白白坏了姑娘的名声。”
林前听完，看了眼那墙上扒着的人，一挑眉，似乎不太信。
“啊，姑娘放心，我身后这片竹林绝对没人会进来，不会有人看见的！”
林前有些无奈，虽说自己其实并不需要避忌，但……这小少爷行事也太不顾纲常伦理了，一边想要顾及一个姑娘的名节，一边却又来爬别人家的墙头，他一时实在找不到认识的词来形容这位小少爷，便换了个问题问道：“除了食宿，小少爷前来还有何事指教？”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告诉你，就、就是……”小少爷想挠头，可惜腾不出手，“姑娘听了也不要太过伤心，就是那姓吴的……那姓吴的想纳妾！”
林前眉头一挑，这又是唱哪出？
“姑娘你可别不信，那姓吴的今日还向我打听府中的丫鬟，听说他与姑娘你新婚不久，可你看他才进我洪府一天，就惦记上了府中的丫头，实在、实在非姑娘良配，姑娘你要早做打算啊……”
林前听完，立即明白了，吴大哥是想套他的话，随即问道：“小少爷告诉他了吗？”
小少爷见这神仙妹妹眼中毫无悲伤，越发笃定这妹妹对那穷小子并非真心，心中涌上一阵欢喜，他笑着回答：“自然没有，别说我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小眉的丫鬟，就算我真知道，也不会白白便宜了这负心汉。”
林前看着那院墙上扒着墙耳的少年，实在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便随口问了一句：“小少爷觉得我该做什么打算？”
小少爷忽然眼神飘忽，一会儿盯池塘，一会儿看野猫，踌躇半响道：“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但是、但是姑娘与其跟着这种人渣，不如与他一刀两断，另觅良人……我、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告诉姑娘，若是你担心往后无处可去，我洪府在这永安镇也算有一席之地，可保姑娘衣食无忧，若是姑娘想远行，我、我这些年攒了些私房钱，可以赠与姑娘，就当、就当为我已故的母亲积些阴德……”
林前之前便知道这位洪府小少爷的母亲因他难产而死，此刻听他提起自己的母亲，眼中的落寞不像是作假，“我本以为像你这种富家少爷，对娶妻纳妾是见惯了的。”
“我，确实见惯了，但也因为见惯了，所以不喜欢，我父亲原来也有几房妾室，我哥从小就怀疑我母亲的死因与那些姨娘有关，可他至今没有找到实证，那几位姨娘人前人后更是两张面孔，如果不是我哥从小护着我，我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我哥后来为了早日掌管洪家产业，听从我爹的安排娶了知府千金，原本我以为大哥会幸福的，可是后来他遇上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却只能让她作自己的姨娘，两人更是处处要看大嫂的脸色。所以，姑娘你如果不是真心喜欢那姓吴的，定要及早回头，万万不要错付终身。”
林前觉着，世人对这位洪府小少爷的评价似乎确实有些出入，他刚想向他解释一番，脑中忽然闪过这小少爷刚刚说的一句话，他眉头一拧，暗暗平复了一下心绪，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这位姨娘能得大少爷钟情于她，想来必定是个美人，不知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叫娥眉，不知道姓什么，原本是村中小户。”
“村中小户怎么会遇见洪府大少爷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大哥说是那姨娘救了他一命，她家中父母病逝，亲哥哥又在多年前从军，至今未归，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便跟着我大哥回了府。”
娥眉、小眉，会这么巧吗？
“姑娘，今日家宴我父亲要请那姓吴的去，估计宴席结束前他不会回这里，你今晚别傻等他吃饭了，诶呦，我手酸了，就先下去了，等下我派人给姑娘送些药来，方才跟姑娘说的事情，你定要早做打算啊！”
林前看着那小少爷一松手，掉下了墙头，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香炉中最后一丝余烟已散，午休刚醒的洪府大少爷洪超盯着帐顶的芙蕖绣纹，心情忽然有些烦躁，他侧身探头，去寻原本该睡在自己身侧的人，脑袋转了半圈，终于看见了坐在妆台边的女子，心中的烦闷倏忽便散了。
“娥眉，怎么起了也不叫我。”大少爷蹬着鞋走过来，从身后将她圈在怀里，散了冠的脑袋靠在她右肩上。
“原本想你多睡会儿，既然起了怎么还不去换衣服，脑袋挪开，重得很。”女子拿起一把梳篦在新梳的发髻上比划，面容娇好，宜喜宜嗔。
大少爷挪开下巴，却依旧赖着不走，“那支步摇更好看。”
“晚上家宴，不好打扮得招摇，大夫人看见了要不高兴，到时候可给你脸色瞧。”
洪超无奈一笑，替她将梳篦插进发间，“若是没有她……”
“胡说什么呢，快去穿衣服，仔细着凉……”
“家宴还早，你还是晚些过去，省得只能在外厅喝茶。”
“知道，三姨娘之前差人来找我过去呢，说是想给肚里的孩子做了几件小衣，邀我去看看样式，过会儿先去她屋里头。”
“好。”
娥眉在三姨娘处呆了两个时辰，瞧着外头天色渐暗，便帮着将铺了一榻的布料收了起来，没多久，正厅来了人请她们去赴宴。
娥眉扶着三姨娘一起出了门，才走到半路，发觉三姨娘哆嗦了几下，低头问道：“是冷吗？”
三姨娘向来胆小，平日也不喜欢多事，她笑着道：“还好，不要紧的。”
“不行，晚间回去更冷呢，你怎么也不叫人带件大氅，我回去一趟给你拿吧。”
“这、这家宴都要开席了，你一来一回怕是要迟了，大夫人知道了定然与你过不去。”
娥眉看了眼旁边假山石丛里的羊肠小道，“没事，我走捷径回去，来得及，你先去吧。”
没等三姨娘阻拦，她已经走进了那昏暗的小道。
“真是，风风火火的，出门连个婢女也不带……”三姨娘无奈叹了口气，可惜自己也只带了一个丫头出来，只能叫她先扶了自己去正厅。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墙头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