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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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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吧”这三个字一般都是敷衍之意,季展祈也不强求,他看了眼不远处奔流的瀑布,道:“那水怎么不过来追你?”
枢辰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看着他,“它在追我放出来的分/身。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陪笨蛋戏耍上。”
他虽没明说笨蛋是谁,可季展祈也知道他说的必是九尾。枢辰翘起一腿,继续道:“你别太把九尾那种废物放在心上,有时间不如多想想我。”
季展祈自动忽略了他的调戏,道:“你口口声声说着九尾是废物,是笨蛋,可是当他出了事情,你还是来帮他了。”
听到这句,枢辰的神色冷了下来,没说话。
季展祈摸摸鼻子,“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枢辰还是没回话。
这下变得有些尴尬了,季展祈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什么都别说了。可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季展祈尴尬地看看天,再看看地,最后又望了一眼枢辰,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呃…我想睡觉…”
说完他自己也蒙了,也不知怎么想得就说出了这么一句。枢辰却问道:“睡觉?”
季展祈便解释道:“人和妖不一样,是需要吃饭睡觉的。可我来了这个世界以后,就从来没有睡着过,好怀念做梦的感觉啊。”
枢辰想了想,“那怎样才能睡觉?”
季展祈心说你怎么总是让我解释这种固有名词,这不是为难我吗…他绞尽脑汁地思考了片刻,道:“就是两眼一发黑,思绪不受自己控制。和‘晕过去’差不多吧。”
枢辰笑道:“这还不简单。”
他话音刚落就一击手刀稳稳地落在季展祈的后颈处,季展祈在失去意识前,狠狠在心里骂上一句“你大爷的!”
虽然方法很粗暴,但是效果很显著,季展祈睡着了,或者说他晕过去了。
枢辰安安静静地盯着季展祈好一会儿,慢慢伸出手去触碰他的头顶,在指尖要贴上他的发丝时,枢辰又猛地将手抽回。
对于枢辰来说,人类实在太脆弱了。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再次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过去,季展祈柔顺的发丝便缠在他的手上,枢辰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好半晌,又用指尖点点了他的脸,最后停在季展祈的眉心处,反复触碰。
枢辰自己都没意识到,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季展祈如愿以偿地进入了梦乡,只是他的梦一点都不美好,甚至有些惊悚。
季展祈梦到自己回去了原来的世界,他浑身上下都缠着绷带,如同一个会行走的木乃伊一般,一蹦一跳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他的老板见他进来,直接开门见山:“小季啊,你被开除了。”
季展祈的脑子轰得一声爆炸了,他拖着不协调的身子蹦跶到老板身前,急切道:“为什么啊?老板,我对公司虽然没有啥大功劳,但是也有苦劳啊!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全身心都投入工作,您不能开了我啊!”
老板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厉声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上班吗?让你出去见客户,都能把客户吓死!我看在你是老员工的份上,给你结一个月的工资,你快滚吧!”
季展祈瞬间心凉了半截,他道:“老板,我不能失业!而且我是被雷劈了才变成这样的,真不能怪我啊!”
老板无情又冷酷地道:“确实不能怪你。但是谁让你倒霉,在这么多人之中,雷偏偏劈中你了呢。”
季展祈彻底没了声响。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去了公司,又浑浑噩噩地去了银行,站在ATM机前,插入了银行卡。
更令他崩溃的是,那个屏幕上显示着:余额0.00元!
季展祈反反复复地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又不可置信地将银行卡来回插入,最后仰头咆哮道:“老子的钱呢!!!”
梦做到这里,季展祈一个激灵直起身子,他大口喘着气环顾四周,眼前人是枢辰,周围的环境是青丘山。
幸好是梦,幸好是梦!
枢辰握住他的肩膀:“怎么了?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季展祈努力平复着心情,随即仰面倒了下去,他一手遮住眼睛,喃喃道:“没事,做了个噩梦,梦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枢辰凝视着他,刚要开口,季展祈却猛地坐了起来,沉声道:“枢辰,你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
“……有。”枢辰的目光看向远方,他轻声道:“亲手害死所我珍惜和喜欢的种族。更令我害怕的是,如果时间能倒流,我还是会那样做。”
闻言,季展祈愣住了。这句话里饱含了太多的绝望与无奈,季展祈的嘴角动了动,“你…”
枢辰却已经恢复了常态,转头看着他:“你呢?”
季展祈:“啊?”
枢辰便又问上一句:“你害怕什么?”
“和你的害怕相比,我害怕的事情就太不值得一提了。”季展祈捏了捏眉心,语气中有些自嘲的意味,“说起来其实挺不好意思的,我害怕没钱。”
半晌,他才继续向枢辰解释道:“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所有的事物都需要用钱来换,你可以理解成钱是万能的。我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情,令我没什么安全感,所以长大后拼命地工作,恨不得能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赚钱,那些钱就是我的保护。”
枢辰听后点点头,“这么看来钱是挺重要的,没有钱你也换不到开心,换不到喜欢。”
季展祈摆摆手,“不是不是,钱买不到感情。”
枢辰嘴角一牵:“那它还有什么重要的?你们人族最重视不就是感情吗?”
季展祈整个人都定住了,他心里生出了某些微妙的感觉。青丘山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只听得到溪水湍湍流过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展祈笑了一声,“大概是我从来没得到过什么感情吧。所以才会觉得钱比感情重要。”
枢辰闭上眼,片刻后,他道:“是吗。”
这虽然是问句,可枢辰的话语里丝毫没有想让季展祈回答的意思,他们便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这会儿,季展祈的心绪已经从噩梦中平复出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把话题扯去了一个沉重的方向,不由在心里感叹道:“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话题终结者?”
季展祈揉了揉脸:“要不…还是聊点别的吧。”
枢辰伸了个懒腰,笑道:“行,你想聊什么?”
季展祈怕再次出现尴尬的场面,一个字都不想往人生哲理上谈了,他思索片刻道:“说说妖类吧。”
枢辰:“妖类那么多,你想听哪个?”
季展祈其实也不太了解,就捡了一个自己熟悉的,“海鲲吧。”
枢辰似乎没什么兴趣,他眯着眼吐出两个字:“废物。”
季展祈等着他的下半句,却发现他似乎没有往下谈的意思,便道:“这就没了?”
枢辰看他一眼,悠悠地道:“没了啊,废物有什么好说的。”
季展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再次道:“那螣蛇呢。”
枢辰更加不屑了,“他更是个废物。”
季展祈不死心,“赑屃呢,五岳呢。”
“三山还可以,至于五岳…”枢辰冷哼一声,没有说下去,但言语中的轻蔑之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季展祈扶额,心说你这样聊天还怎么继续。他思索片刻,决定换个方向,“那你认识鱼妇吗?他是个怎么样的妖?”
这回枢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鱼妇还可以吧。”
“还可以”这三个字能从枢辰的嘴里说出来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季展祈不由来了兴趣,调侃道:“我听说鱼妇都是长相貌美,你不会是看上他的脸了,才对他没什么敌意吧?”
枢辰却认真道:“他没你长得好看。”
季展祈一愣,随即笑道:“你是说医仙比鱼妇长的好?虽然我也觉得医仙很帅,不过鱼妇既然能靠着相貌迷惑众妖,肯定也不会差吧。”
“不是医仙,我说的是你。”枢辰对上了季展祈的目光,“我知晓万物原本的样貌和法力,也可以通万情。想看到你原来的容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季展祈听后,自言自语地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啊…”半晌又反应过来枢辰的刚刚那句就是在夸他长得帅了,便笑眯眯地揽上来枢辰的肩,“好兄弟!你眼光真不错!”
枢辰顺势握住他环上来的手,身子靠地与他更近,手指在季展祈的掌心处来回轻点。这个动作调戏的意味太浓烈,瞬间令季展祈回了神,他连忙甩开枢辰的手,道:“你好好说话,别上手啊!”
枢辰眯着眼道:“是你先动手的。”
季展祈一阵无语,“我是出于社会主义兄弟情才揽你的肩的,但是你摸我的手就是耍流氓!”
枢辰耸耸肩,“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季展祈懒得和他掰扯这些,便将话题又引了回去,“你还没说为什么会觉得鱼妇还可以呢。”
枢辰道:“鱼妇是凶兽之一,也算是个朋友吧。”
“所以五大凶兽才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季展祈想了想,又道:“那不对啊,海鲲和螣蛇也是凶兽,你怎么看不上他们?”
枢辰的声音冷了下去,“海鲲和螣蛇差点把这个世界都毁了,像他们那种废物,死了都不为过。”
季展祈怔了怔,“可是鱼妇更凶残吧,他不是生剖了好多妖类的内丹吗?”
“他最后又把那些内丹还给他们了,而且他现在……”枢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神色凝重了一些,“季展祈,如果我说鱼妇现在已经变了,你还会杀他吗?”
季展祈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杀鱼妇?”随后又意识到什么,问:“医仙曾经想要杀了鱼妇?”
枢辰点点头。
季展祈斟酌片刻:“医仙是怎么考虑的我不知道。但你既然说鱼妇已经变了,我又何必还要去杀他?就算我现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我也没权利左右他人的生死。”
枢辰笑了笑,他的神色也柔和下来。
季展祈又道:“枢辰,你也别对海鲲和螣蛇存在敌意了,他们现在也变了。他们在青屿…”
枢辰却打断了他,“不说他们了。你还有其他妖类想知道的吗?”
季展祈便脱口道:“白泽。”
此话一出,枢辰直接站起了身子,背对着他,再次沉默了。
季展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心道:“季展祈啊季展祈,你嘴怎么这么欠呢?怎么什么都往外蹦?”
季展祈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呃…枢辰,你就当没听见吧,我…我其实也不是太想知道白泽的事情。”
枢辰听后,身体都僵住了,周身气压似乎比刚才还要冷了几分。
季展祈不由哆嗦了一下,心道:“……我特么的又说错话了?说话这门学问真是太难了。”
枢辰冷声道:“你为什么不想知道白泽的事情?”
季展祈支支吾吾地回道:“……啊……我…我也不是…”
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接下去,良久,枢辰微微侧过头来,不带感情地道:“白泽一怒万人哭,他吞了这世间所有的人族,是五大凶兽中最凶残的一个。”
这番话与五岳所说的无差,可在这种时候,季展祈已经不能应对自如了。他轻轻地触碰了下枢辰的衣袖,诚挚道:“白泽,你别这样说自己。”
枢辰似乎有些意外,“你知道我是白泽?”
季展祈却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你在我面前也没怎么隐藏身份吧,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知道人族的存在,可像五岳那样的上古妖兽都没见过人,所以这世间只剩下吞了人族的白泽会知晓这些事情了。”
枢辰:“你不怕我吗?”
季展祈便再次揽上他的肩,笑吟吟道:“就算你是白泽,可你也是枢辰啊。枢辰是朋友,我为什么要怕你?”
对于他的这一声“朋友”,枢辰不予肯定,却也没拒绝,只是环上他的腰道:“抓紧了,带你去见九尾。”
季展祈这才发现,那湍流的瀑布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平缓了下来。下一刻,枢辰空着的一手结了个阵,他们瞬间移动到了丘顶。
一只巨大的,通体雪白的狐狸卧在那里,顺着蜿蜒的山路垂下来九条尾巴,只不过其中一条是鲜艳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