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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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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萧祁拍了拍手,从包袱里面挑了两颗药,抬步走到萧芷姝面前,半蹲了下来。
“戚府附近医馆内,一种名为甘遂的药材被人收购一空,这药对普通人无害,甚至有利,但是对青萝骨毒发之人来说,却是折磨人的毒药,不会致命,但是会严重损害体内脏器,消耗身体元气。”
他继续道:“这儿有两颗药,一颗加了大量延胡索,镇痛止血,一颗是针对青萝骨研制出来的缓解之药,没办法根除此毒,但是它能让你减少痛苦。主要是药方难得,制作之法也不知,又无神医,所以只能窥其皮毛。”
萧祁摊开手,目光坦率,言辞恳切:“你若信我,将这两颗药服下,我会用内力为你疗伤。可以化解甘遂药力的黄岑我带了不少,让这位姑娘熬煮了给你服下,明日一早差不多就没多大事了。”
环月望着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萧芷姝靠在床头,呼吸匀长微弱,脸色苍白,那些红疹愈发显眼,她安抚的摸了摸环月的手,这才开口说:“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那么多隐秘的消息。”
萧祁咧嘴一笑,不着调的话脱口而出,“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啊!”
闻言萧芷姝嘴角含笑,抬眸盯着萧祁,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余下的都是猜忌和冰冷。
“你真是满嘴吐不出一句真话,这叫我如何是好。”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阿芷只需记住,我不会害你,我是来护你周全的。”
萧祁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两个人目光相接良久,都想从对方眼里探出那么一点儿所谓的真心和信任。
无比漫长的沉默过后,萧芷姝愈渐喘不上气,耳边又开始嗡鸣,她颤抖着手从他手掌内捻起两颗药,就着温水吞服了下去。
“那你可要记住今天所说的话,接下来这段时间,便有劳萧公子了。”
逢场作戏,利用周围一切可利用之人,这是自己最拿手的事儿了。
就在两人对峙的短短时间内,她额头上又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嘴唇控制不住的发抖,身上钻心的疼。
“环月姑娘,烦请你坐在床上,面对面抱着阿芷,稳住她的身体。”
环月不敢耽搁,两个人合力将萧芷姝扶起来坐稳,她的身体往前倾,环月急忙把她抱住,将萧芷姝的脑袋垂在自己肩膀上。
萧祁脱了鞋袜,盘腿坐在萧芷姝身后, “得罪了。”说罢,他两掌向前伸出,贴在瘦弱的背上,内力顺着手掌缓缓流向萧芷姝的身体。
半个时辰过去,林暗的身体渐渐能动了,他震飞两根银针,活动了一下腕部关节,观察了一下里面的三人一小会儿,见没出什么问题,身体一跃而起,眨眼便不见人影,也不知隐匿到了何处。
环月不时拿手帕替萧芷姝擦一下脸上的汗水,林暗走后,她收回视线,对萧祁道,“不必担心,他估计是替我们放哨去了。”
夏日午后潮热,三人均汗湿了衣衫,萧祁两个小时的功夫下去,萧芷姝的伤势终于有好转的迹象,环月和林暗皆松了一口气。
“环月姑娘等下用黄芪煮水为阿芷擦拭一下身体,我先回客栈沐浴,再换身衣服。”
环月点点头,她今日也累的够呛,把萧芷姝轻轻放在床上后,便立刻跑出去准备吃食。
萧祁现下走路都有点晃悠,天已经擦黑,外面稀稀拉拉点起了烛灯,林暗靠在门后的阴影里,眼睛的余光一直盯着里间。
“我调查过你的来历,萧祁,你很不简单,有大人物抹去了你的信息,你究竟有何目的?”
萧祁走到窗边站定,侧过头看向林暗,“那你是否也查过阿芷,她不属于齐国,更不属于斩鸢阁,我的目的是带她走。”
“知道了。”
子时的梆子刚刚敲过,阁楼外的夜鸦发出几声哀鸣,萧芷姝的身体很沉,一直旋转着下坠,身下是漆黑的深渊,里面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就像蛰伏着无数怪物。
萧芷姝又做噩梦了,那时她十三岁,刚来鸢台一年。
聘聘袅袅十三余,正是一个女孩最青春稚嫩的时候,可是她需要天天学习鸢台的规矩礼仪,跳舞唱曲,焚香插花,琴棋书画。
萧芷姝在宫里有专门的师傅教导,每日跟着皇后见惯了大世面,耳濡目染下来,她学习得极快,师傅们都夸她天资聪颖。
有厚实的底子,让她在鸢台学的很轻松,只是萧芷姝不愿意在这些伺候人的方面下功夫,她有自己的傲骨。
高雅的气性和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对这些媚男的下三滥招数嗤之以鼻,她宁愿死也不受辱。
那时的她就是这么天真,以为只要自己不愿,什么人也不能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反正大不了一死。
可真正面临绝境时,死不仅考验人的勇气,还会激发人心中的不甘,激发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复仇欲望,这欲望似火,战胜一切恐惧,那无上的快感,会让人上瘾。
她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活着,让这些伤她害她之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凭什么他们恶贯满盈却可以活的如此潇洒安逸,这世道不公,她就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要让这些人和自己一样痛苦,要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事用命来赎罪。
那一夜让萧芷姝明白了这些道理,也彻底改变了她今后的命运。
那时的萧芷姝刚好赶上鸢台在培养下一代花魁,她没来之前,莫婉一直是万众瞩目的花魁苗子。
莫婉那时正是二八年华,长开了的女子自然美得不可方物,但是她和萧芷姝比起来,缺了一样东西,就是带给人的清冷疏离感,以及高雅的气质。
她美则美矣,却过于艳俗,是自甘下贱之辈,入不了达官贵人的眼,也不会受高门公子的青睐。
他们捧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女子,既能与他们风花雪月做个赏心悦目的艺术品,也能与他们谈诗论赋做个交心的知己。
鸢台的老鸨识人无数,练就了一双慧眼,她一看便知道,萧芷姝能做到这些。
万众瞩目受人重视的日子并未让萧芷姝过得有多开心,她甚至觉得与之前并无区别。
莫婉可不那么觉得,她每日忍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被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小丫头片子慢慢夺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所谓登得越高,摔得越疼,她成了鸢台的一个笑柄,人人都知道,她被鸢台放弃了,她成了一个痴心妄想的可笑之人。
仇恨会蒙蔽人的良知,妒忌会使人疯狂,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
平时无论莫婉如何和别人欺负打压自己,萧芷姝都不在意,也默默忍受着,但是,她触碰到了萧芷姝的底线。
那是一个盛夏的黑夜,外面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大家早早的关上门窗准备休息。
夜半时分,闪电划破漆夜,雷声乍响,那雨就像鼓点一般,敲在人的心脏上,把一切声音淹没,在寂静的夜里如此明显。
萧芷姝起身又点了一个蜡烛,昏黄的烛光映在四方的床幔上,那是她的守护神,只要有烛火,在夜里她便不会害怕。
躺了一个时辰,她听着雨声,昏昏欲睡,门吱呀一声轻响,脚步声也很轻,在这雨夜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真是一个睡觉的好天气。
烛火熄灭,萧芷姝猛然惊醒,她没有睁开眼,反而闭紧眼睛缓着过快的心跳,她在嘈杂的声音里听见了脚步声,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她悄悄向枕头底下摸去,将偷偷藏起来的匕首拿出来握在手中,那个男人生怕把她吵醒,站在床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非常害怕,怕得呼吸都困难起来,手抖着将被子里的匕首轻轻拔出,是谁要如此害我,是谁?
帘子被突然掀开,那男人扑过来,萧芷姝惊声尖叫,将被子掀起来罩在他身上,坐起身急忙往后面躲去,两个人拉开距离,黑夜中她只看得见男人的轮廓。
被子被他三下五除二扒拉下来,男人看向缩在床角的瘦弱女子,下意识的望向门口处,似乎也有些顾虑。
他想捂住萧芷姝的嘴,怕把人引过来,他多虑了,这声音在雨夜里根本传不出去多少,已经过了半夜,大家都睡熟了。
“你滚开,滚出去,谁让你来的,别碰我,放开我……”
“别叫,叫什么叫,你不就是做这行的,一个臭窑姐儿……”一张口,猥琐且令人恶心,萧芷姝剧烈挣扎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匕首,男人痛叫一声,捂着受伤的手臂。
“小贱人,居然敢拿刀伤老子。”他抬手愤怒的给了萧芷姝一耳光,把她手里的匕首扔到地上,发出哐啷的一声。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萧芷姝被打得摔在床头柜前,趁着男人没有过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金簪握在手里,然后连滚带爬的向门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