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凰》韭上露

9、第九章

　　萧芷姝现在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外面的动静她偶尔听清了一些，但是过一会儿又记不清了，身上疼得难受，梦魇不断，外面人走光了，她都竟未察觉。

　　夜逐渐深了，斜月当空，环月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小憩，林暗则坐在暗处守夜，四周安静异常，只有萧芷姝偶尔的呓语，以及疼得受不了时泄出口的一两句闷哼。

　　忽然她的身体剧烈痉挛起来，手指死死的抓着身侧的被单，腥甜的味道涌入喉管，她挣扎着翻起身将头探出床榻。

　　‘哇’的一声，萧芷姝吐出一口淤血，咳嗽起来，环月被惊醒，急忙跑过来，不知所措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血，怎么吐了那么多血…………”

　　林暗站在一边，也面露难色，他实在是不知道萧芷姝这反应是不是青萝骨毒引起的，而且她的解药在哪儿自己也不清楚。

　　环月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着嘴边的血，萧芷姝趴着缓了一会儿，这口血吐出来后她好受多了，神智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环月，你扶我起来，我需要运功调息一下，大夫开的止疼药你端过来我喝一点。”

　　“姑娘，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熬了粥，热了端来，你好歹用一些再吃药。”环月拿了两个枕头过来，将人扶起来靠坐在床头，她真的有些担心萧芷姝。

　　萧芷姝点点头，垂着脑袋休息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林暗，“我每次毒发都会找隐蔽之处藏起来，阁内人知道的很少，推迟五天再服解药，我已经持续了一年。如果此次任务太难，我只能优先保证自己一直处在全盛状态。”

　　“这次毒发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但是我还是会选择坚持，接下来这段时间，便有劳你了。从明天开始，我的药你在外面煎了带进来，还有吃食，喝的水，都从外面带进来。”

　　“你是怀疑戚府有人在你的吃食上做手脚？”林暗有些疑惑，环月和自己与她同吃同住，身体却并无异样。

　　“小心驶得万年船，有没有做手脚，过两日便知道了。”萧芷姝现在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来赌，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她都没死，那证明这是慢性毒，而且毒性很微弱，不然他们不会无法察觉。

　　“只能先这样了。”林暗点点头，以不变应万变是目前最好的应对之策。

　　第二日天刚刚亮，萧芷姝便醒了，她昨夜浅睡了两个时辰，时梦时醒，精神愈发恍惚了。
　　环月很是心疼，用帕子过了热水为她擦拭身上，昨夜的冷汗已经将中衣浸湿，便也重新换了一身。
　　做完这些，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又出了不少汗，林暗手里面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过来，环月急忙接过来打开，第一个食盒的上层是一碗加了青菜瘦肉的粥，下面是鸡汤，还有一些金银卷，另外一盒上面是一大碗清水，下面是熬的浓浓的汤药。

　　林暗喝了一口凉茶，胸口起伏渐渐缓了下来，等气息稳了才开口说：“这是芷风一天的量，我们身体无恙，便将就着吃小厨房送来的吧。”
　　“那是自然，还以为你至少要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现在还早，小厨房估计正在忙活，我们等一会儿再吃早饭。”环月用手端起白瓷碗，手指贴着碗底试了试里面粥的温度，这才喂萧芷姝慢慢吃着。

　　戚府外面隔了一百米便是热闹的坊市，高楼酒肆林立，也有不少平民居住的低矮房子，是个鱼龙混杂之地。

　　萧祁坐在客房内疗伤调息，良久他吐出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闷痛，下手可真重！想要好得快一些，自己得去抓点药煎来吃，两者相结合，事半功倍。

　　想到做到，他用客房提供的笔墨纸砚，快速写了一张药方出来，附近方圆两公里内的医馆差不多有七八家。
　　萧祁出门前贴了胡子，把头发全部束成冠，只留一缕垂在右边脸庞，这才挑了一家装潢看起来不错的医馆，抬腿走了进去。

　　排了一会儿队，终于轮到他了，萧祁抬手把药方放到柜台上，声音低沉，简洁明了道：“按这药方抓，要两天的量，每一剂分开包装。”

　　抓药的郎中是个老者，留着花白的胡须，说话间一翘一翘的，他拿起药方看了一会儿，不禁面露难色，缓声道：“这位公子，这药方上有一味名叫甘遂的药材，我们医馆已经买完了，新的一批货估计还要五天才能到。这药材生长在西北极寒之地，甚是难以采摘，流通在世面上的统共也就这么些，望公子见谅。”

　　“那你把其他药材包好，至于甘遂，我去其他医馆看一下。”萧祁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儿，药材短缺是常有的事儿，反正就是多跑一趟而已。

　　“那公子稍等，马上就好。”

　　萧祁没再接话，只是嗯了一声，他闲得无聊，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等候。

　　这时两侧排队的人开始聊奇闻异事，除了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最火热就是皇城内这些高门贵族府内发生的事了。

　　“你们听说了吗？户部尚书戚大人府里最受宠的兰姨娘被关禁闭了，据说是因为加害戚大人不久前从鸢台花重金买来的新欢，生了好大的气，可见这女子得宠。”

　　“那女子也是惨，据说现在还躺床上不能起身呢。”

　　“怎么害的，是下毒吗？”

　　“我舅舅在戚府当差，据他所说，知道内情的人都被处置了，他们也不敢多嘴，怕被割舌头。”

　　萧祁疑惑的嗯了一声，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听了半晌，大致明白了萧芷姝的目的，她如此做，就是不想让戚荣碰自己。

　　药已经包好，萧祁掀袍起身，往附近的药店走去。路上行人匆匆，好不热闹，他脑海里一直在思索，她会被害得起不来身？除非是刻意装的，不然就是真的出事了。

　　出事了？

　　他脑海里咯噔一下，脚步慢下来，想着晚些自己还是跑一趟戚府，不然这心里不踏实。

　　“这位公子，小店的甘遂在四天前都被被人买光了，您不如去别家看看。”

　　萧祁嗯了一声，抬步走出药店，已经是第七家了，都是统一的说辞，他简直要怀疑这些医馆是不是故意不买药材给自己。

　　这怎么可能，他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站在街道边上缓了缓，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附近的甘遂在短时间被收购，这其中恐怕有猫腻。

　　青萝骨毒发时，若接触甘遂，气血沸腾上涌，伤心伤肝，必会加重伤势。

　　萧祁回想起来那个人曾对他说的话，眉头一跳，推算了一下萧芷姝毒发的时间，顿时瞳孔微缩，拔腿便往自己住的客栈赶去。

　　午后潮热，环月在房间内放了冰鉴，现在她们院子要什么有什么，下人们再不敢怠慢。
　　她坐在床边为萧芷姝轻轻扇着风，撅着嘴对隐在暗处的林暗道：“姑娘对自己可真狠，换做是我，撑不了一天，你们殇阶刺客可真难。”

　　林暗没有接话，他发现有人在快速接近，不由得摆开架势，死死盯着门窗。

　　萧祁身上带了一个大包袱，里面杂七杂八带了好些东西，趁着暑热外面没多少人走动，轻车熟路的翻进了这偏僻的小院，刚推开而入，便被一个纵身而上的身影一掌击退，他脚步一划，一侧身躲了过去。

　　两个人快速缠斗了起来，萧祁不欲伤人，边打边退，刻意避其锋芒，他找准时机，双臂架住林暗砸下来的右腿，手臂一振，两个人各自退开几米。

　　林暗稳住身形，立在不远处，满眼警惕的盯着萧祁，声音不悦：“你来干什么，现在滚出去，我不杀你。”

　　“情况特殊，长话短说，我今日过来，是帮阿芷解毒，而且我内力是水属性，用来帮人调息疗伤最好。”

　　林暗嘴巴一抿，眼神有些犹豫，下意识地望向尚在昏睡中的萧芷姝，随即，他抽出腰间的鞭子，寸步不让：“我们做刺客的，不能相信任何人，所以，我不相信你，也不会让你接近她。”

　　萧祁顿了须臾，刚刚自己说阿芷中毒时，环月和林暗表情如常，证明他们知道此事。

　　但是却不知道中的什么毒，也不知道敌人是谁，只能寸步不离小心谨慎的守着她，敌暗我明，缺少人手，这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了。

　　他叹了一口气，摊开双手证明自己没有恶意，然后蹲下来把背上的包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都是一些药材和瓶瓶罐罐，应该是丹药。

　　“此次前来，我身上没有带任何一件武器，包袱里面的东西你也看了，我确实没办法短时间之内取信于你，只能…………”

　　萧祁话音未落，那边的动静太大，吸引了两人的目光，萧芷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声音沙哑说：“你们在干什么？。”

　　刚刚说完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捂着嘴趴在床边，环月见状，急忙把铜盆端过来放在床下。
　　萧芷姝便吐了个天昏地暗，全是颜色暗红的淤血，吐完血便止不住的干呕，长时间没怎么进食，现下也吐不出什么。

　　“姑娘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你们别打了，快些想办法吧，已经吐了三次血了，再这样下去，命都要没了。”环月轻轻抚着她的背，心急如焚，出师未捷，倒是主帅先不行了。

　　若传回去，斩鸢阁其他刺客都要笑死了，阁主也不会轻易饶恕她们。

　　林暗有些动摇了，捏鞭子的手松了一些，却不成想萧祁已经攻了过来，他下意识的用自己最擅长的速度闪避，却愕然惊住，自己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那一拳是诱饵，林暗闪身时萧祁甩出两枚极长的银针，刺中了他的穴位。

　　“刚刚话没说完，这种情况，我只能先制住你了，放心，半个时辰后自动解除，你先罚站一会儿，在边上看着。”

　　林暗有些恼怒，咬牙切齿道：“之前真是小瞧你了，藏着这么大的本事。”

　　“林兄谬赞了，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微末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