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宅狗先生》寒山道通

9、染血的云朵

　　纪秋很忙碌，他抓紧时间在制作东西，他用之前积攒的蓝桦树皮做套鞋，这种树皮可以直接踩在冰面上，就算是落到水里，也有不错的浮力。他要靠这些东西走出括苍山。
　　他还要为自己准备一些食物。
　　括苍山上的动物都十分聪明，望着白芒茫的大地上经常会让人产生这世上如此单调，没有一点生命痕迹的感觉。但其后，只要留意再留意，还是能从不同的白色追踪到想要的猎物。这里，绝不缺少未知生命带来的危险，绝不嫌自己太过小心。
　　他打算去猎一只雪兔，他知道那里有兔洞。追着雪兔跑，雪兔的耐力不行只要不被它甩掉就一定能够在它筋疲力尽的时候抓到它。这样的方法虽然傻，但非常实用。
　　然而，今天出门他总是遇见鹿却没有看见雪兔，鹿一般都是擎苍的食物，他应对起来不如雪兔方便，于是就视而不见。
　　而这在擎苍的眼中，纪秋就是跟他生气，连他故意引过去的猎物都不愿去捉，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物从纪秋眼中走掉。风很大，天很冷，到处弥漫着森森的寒气，他看到纪秋好不容易猎到一只小小的兔子，连沾了血的雪也没放过挖了回去，简直又气又心疼，擎苍变得沮丧。
　　擎苍望着大雪问他：
　　“还记得我们在大雪中建造房子吗？”
　　他当然记得，还是松子壳做成地板呢。他们并不是一直住在洞穴里的。因为纪秋想起来自己不是住在洞穴里，他想住到房子里去。结果房子建好，甚至没能抵挡十分之一个寒季。因为这里的雪太大了，把他们的房子压垮了。
　　那是山外的人却无法想象的大雪。
　　大雪在一小时之内漫过门的位置，两个小时就爬过了屋顶，这不是人类办得到的。
　　他们建造的房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雪堆下面的雪洞。然而这样的大雪在括苍山的寒季再普通不过。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雪，其实他从小就生活在四季如春的虫谷里，连雪都没有见到过。但是，就连书本里也从来没有描绘过那么大的雪。
　　擎苍还跟他讲了一个关于雪的浪漫故事，他也才知道擎苍竟然会背诗。
　　那首小诗没有题目，或许有但擎苍不知道。
　　那首诗是这样的：
　　留君君不住
　　殷殷请求天雨花
　　纷纷掩归路
　　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曾经神女喜欢上了一名男子，为他建了一座花城，结果男子依然要走。神女便从天中降下白色的云朵花，要将去路淹没，一刻钟的时间，云朵花垒在一起就高出了十丈。
　　那男子最后走了吗？他那时这样问擎苍。但讲故事的擎苍却跟他一样困惑，记忆告诉擎苍那个人最后走了，但他却难以相信。
　　为什么要走呢？不可能走的。
　　擎苍知道外面的世界，但是他只是知道而已，觉得这跟他毫无关系，他从来没想过要去外面的世界，也忘了其实纪秋就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
　　即使已经看惯了这里的大雪，但此时他满眼风雪亦感到茫然。但是这茫然慢慢地也变为了坚定。他的虫谷亦有云朵树，结满了洁白的云朵花，却最终被鲜血染红。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种树，是绵羊和树的混血？白天，树端结出的小绵羊，晚上，树的枝条就垂到水边，让花萼里的小羊出来饮水，等到果实成熟时，就自行落地，皮破裂开，里面装着各样颜色衣服？告诉我，我就留你一命……”可笑！那些他曾经遗忘的，现在都已一一记起，没有谁能阻止他复仇！
　　他的虫谷啊，到处充满着色彩，用浓墨一笔一划精心描绘的虫谷啊。
　　他怀念那红色的泥土、浅蓝的湖泊，怀念那浓绿的森林赭色的大缸。他怀念他的大青树和木菠萝，怀念那山梨树和招摇的大蕉。他要回去，一嚼鲜嫩的茅草根，亲吻那里的每一块有主的苔藓。妹妹的四叶草苔藓，他的云朵苔藓……他要用仇人的鲜血，作为他回归的养料。

　　至于擎苍。
　　他既然对不起他，也不求原谅。
　　住在冰原之中的狼，你应该彻骨冰冷的！该死的，却那么暖，暖得人心生眷恋。
　　但是他必须去为死去的魂灵找到真相。如果他退缩了，那么他毁灭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所有族人的信仰。而仇人就可以一直踩在他们的头上诡笑了。
　　他们驭虫一族，最初是因为复仇而延续下来的血脉。
　　如果停止了复仇就永远不可能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