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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月亮愈发明,星空也逐渐暗淡,似乎入秋了。

      即便已经到家,二叔依旧不许我将他的披风脱下,因为他说,初秋的风寒最不易好。

      我说:“好,都听二叔的。”

      庭中的银杏叶子也落了,簌簌地直往人身上扑,有一片特别不知事的,直接掉落在二叔的手掌心里。

      他看手心里的落叶,那目光别样凄然,仿佛被勾起了一件伤心的往事。

      季洛同我说过,八年前的秋天,二叔的胞姐生下来一个白净可爱的小皇子,可是仅三月,那孩子便断了气。
      又有宫婢和嫔妃揭发她行巫蛊之术谋害丽嫔,再后来,亦是这样一个晦暗无光的深夜,待宫婢发现时,人已经没了。

      “大小姐躺在银杏树下,黄叶落在她身上,将军唤她,她也不应了。她才十七岁。”

      公孙一走后,皇帝为了安抚丽嫔,将其晋为丽妃,对她的儿子更是青睐有加。
      有关皇贵妃公孙一的所有,也在时间的沉淀中被世人遗忘掉。

      至少在我到京城来的这五年里,我所认识的公孙临,是最不喜欢秋天的,也不喜欢银杏叶子。

      但将军府的中庭里,却还是留下了一棵繁茂无比的银杏树,那是二叔自己命人留在此处的。

      多年以后,二叔才对我说:“人间的痛苦,总不能全都忘掉。忘不了,就刻在骨头上。”

      那晚,我们又听到钟声。

      我坐在屋顶上,眼睁睁看他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撞击那口大钟。
      但愿能有那样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走到他身边去,对他说一句:“有我在,不怕。”

      这五年,从来都是他知晓我所有想法,我却始终不能窥伺他的心意分毫。

      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钟声止住,仍有余音缭绕。

      二叔也已经往书房走去,并没有抬头。他总是不愿让我看到他无助的样子。
      ……

      许是太过疲累,又睡得晚,整整一天,我都在不停地打瞌睡。陈齐也没能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偷偷转过去看了他一眼,那两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好在先生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容易乏累,眼睛也不怎么好用,自然不会发现我俩在书桌上打盹儿。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有人踢了我一脚,是陈齐在做梦,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他表情很痛苦,手和脚都会时不时抖一下。

      既然他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会和他计较,最要紧的是,我不想再挨罚了!

      放学后,我们还得将地板擦洗一遍。

      陈齐脸朝下趴在地上,浑似死了一样。

      我踩了他屁股一脚:“哎!起来干活啦!”

      “嗯~~”这一声拖得老长,却不见有任何动作。

      看在我与他也是共患难过的份儿上,也不想跟他再动粗。

      “你快起来,等干完了活儿,我就请你吃东西,好吧?”这是我极少有的耐心。

      他都不睁开眼:“我不要干完以后,我要现在就吃。”

      我飞跑过去,拎起石阶上的书袋,还好今天二叔特地嘱咐玉姑,悄悄给我塞了只烤鸡在袋子里。
      他还像个偷吃的小孩子一般,很害羞地对我说:“上课的时候可别吃,待同学们都回家去了,你再拿出来垫肚子。我怕你不够,专门挑了只最肥的。”

      撕开一层层紧裹的油纸,那香味儿再也掩不住,流窜在整个小院儿中。

      陈齐就像诈尸一般,“咻”的一声从地上蹭起来。

      “你哪儿来的鸡?”

      我掰下一只鸡腿,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自然是我二叔给我准备的!”

      陈齐像打了鸡血,不出半个时辰,将这个院落里的地板都擦净了。我也遵守约定,分了他半只鸡。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刻,我与献王陈齐,没有肢体冲突,没有面红耳赤的争吵。我俩好端端坐在同一级台阶上,分食着同一只烤鸡。

      他吮着手指头:“你别说,公孙临看着那么凶,心思还挺细。这拿纸包了那么多层,难怪一整天了,我都没闻出来。”

      一听这话,我可就得意了!

      “那是,我二叔最疼我!”

      他吃相难看,嘴也油嘟嘟的:“你看看你,跟个二傻子一样!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你说什么!”我急了,说话声音提高了许多,脸也烫起来。

      陈齐惊呼:“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一口鸡肉哽在咽喉里,差点将我活活噎死。
      好在陈齐不算丧尽天良,还替我拍了会儿背。
      等我一缓过来,他又立刻一脸严肃:“你倒是说说,你喜欢公孙临什么?”

      我……我要是能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就好了!他脾气差,性子直,说话不中听,还老是责罚我,除了长得好一点儿……

      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陈齐我喜欢谁,关他什么事?

      我说:“你过来,靠近点儿。”
      等他耳朵凑近了些,我便拧起他的耳朵转了一圈,疼得他直叫唤。
      “你要是再多嘴,这对耳朵也别要了!”

      在一定程度上,陈齐是个很欺软怕硬的人,自从他知晓不是我的对手,便从不敢在与我单独相处的时候造次。这两日,不管我如何欺压,他都是敢怒不敢言。

      朝我翻过一个大白眼,他便气冲冲地捂着耳朵坐到远处去了,那吃香也更加难看,明显是在发泄不满。

      我也多余搭理他,继续专心啃我的烤鸡。

      马蹄声如约而至,那是二叔又来等我回家了。

      我知道他在等我,更想尽快把这些活儿都做完,幸好,明天不用再如此辛苦。

      陈齐被我收拾了,也不开心,一晚上没和我说一句话,办事效率就高了许多,不到子时,我俩就完工了。

      嘿嘿,看了以后得时刻敲打,不能这人过得太舒心。

      二叔见了我,很熟练地给我披上外衣。

      陈齐也出门来,他看到二叔,止不住窃笑,惹得二叔好没头脑。

      我向他使了个眼色,要多凶恶有多凶恶。

      但他定是生来猥琐,任凭如何竭力克制,也憋不住那丝看透一切的贱笑。

      二叔终于发问:“献王,你无恙吧?”连他都以为陈齐脑子出毛病了。

      陈齐答非所问:“无恙。只是平时不觉,今日一细看,公孙将军当真是玉树临风,也难怪引得姑娘家心生仰慕。”

      我真该一刀杀了他灭口!

      可二叔好似并不将此放在心上,他白了陈齐一眼,转身对我说:“我们回家吧。”

      我长长吐了口气,还好,二叔没给这厮出卖我的机会。

      走出十几米,我回头看了看,陈齐还倚在门边,痞里痞气地抖着腿,我认得清他的表情,他还在贱笑!

      我不信,一个流连勾栏的风流王爷,会对女儿家的情窦初开如此感兴趣。

      他定是想以此来要挟我!

      二叔瞧出我的端倪,瞬间失了笑意。

      “你跟献王很要好么?”

      我茫然:“啊?”

      “不然你为何一直回头看他。”

      我哪有我只是怕他将我的心事抖露出来而已!谁跟他要好了!

      我急得吐不清字:“我,我呸!我没有。”

      月光洒在二叔的脸上,他那对小扇一般的睫毛投下阴影,以至于我看不见他的神色。

      “你急什么?你已经长大了,我不会干涉你太多。”

      我看不见,但听得出他波澜不惊的语气。

      再后来,无论我怎么同他唠话,他都没有搭理我,实在烦极了,他便说:“既然你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这么聒噪”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我聒噪,今天这顿脾气,真是发得好没缘由!

      回到家,他也只吩咐下人们带我去梳洗,自己却径直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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