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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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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夜幕降临之时,便是我梦魇的开始。
只要一闭上眼,我就能看到一张无比狰狞的脸,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我的衣裙,随之而来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猛一睁开眼,发现公孙临正坐在我床边,眉宇间是看不出的某种情绪,他还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一反应过来,便立马甩开了他,又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拼了命的往床角靠去。
公孙临恍然若失,这才缓缓松开了我的手,却又不停安慰我道:“没事了,豆豆,我在。”
因为已经入秋了,天气愈发凉,尤其夜间的风一吹过,整个寝殿凉得像坟墓一样。我觉得冷,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公孙临就又扑了上来,抄起床上的棉被将我包裹住,还问我:“这样好点了没?”
我不想跟他说话,哪怕再简单的一句“是”或“不是”,都不想同他说。
我很清楚,我与公孙临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势不两立。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绝不是那两袖清风。今日他能搂着我嘘寒问暖,明日亦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处,就像捏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我本该佯装做放下一切,与他交好,而后在他戒备松懈之时,用发簪将他刺杀,可我做不到,他一靠近我,我就觉得恶心。
好在公孙临知道我厌恶他,也没再对我做些旁的什么。也是,他也觉得我脏吧?
我想不通公孙临为何要让我做他的妻子,他那样的人,应该一刀杀了我才肯安心。因为喜欢吗?我一直不觉得他有多喜欢我。
寻不到答案,我就浑浑噩噩地在他的后宫里过着日子。
偶尔公孙临也会来看我,只是在门口站着,像看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就那样静静地瞧着我。
他要看,我便让他看。
在默默中,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看到今冬第一片雪花飘落在公孙临的肩头上,他面色不改,只是略显憔悴。而我发觉再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冬天到了,我们的阿南,快要出世了。
第一场大雪之后,我终于决定出了凤铃殿去走走。我在这里已经住了有段日子,可我一次都没有仔细看看,陈齐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公孙临没有给我那样的机会。
看门的小太监说:“陛下登基当日,便下令将前朝献王的寝殿焚毁,您这会儿进去,也是什么都见不着的。”
我微微有些发怵。
身旁的玉姑小声说:“这小公公所言不假。奴婢亲眼所见,火势借风烧了整整三日。”
哦,那时候,我还在昏睡。
我想,见不了就见不了吧!陈齐已经长进我心里了,还有我和他一起念过的书,一起走过的路,一起吃过的烤鸡,一起面对忏悔过的白墙,也都跟他一道长在我心里了。
在心底生根发芽,便不用睹物思人。
然我却不知,那小混蛋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啊?
不会再有人欺负他了吧?
如果能够回到从前,从前的从前,该有多好?
……
还是有人将我去陈齐故居的事禀告给了公孙临,当晚他就来了凤铃殿。
这次他不再和往常一样只在门口杵着看我,而是径直走了进来,脸色很难看。
我抬眼看见了他,有满不在乎地低下头去,捡起一本趁手的书来。
以前我最讨厌看书,总以为这世上再不可能会有比看书更可怕的事情,现在发现,书可比公孙临好看多了。
公孙临被我的漫不经心彻底激怒了,夺过我的书重重摔在了地上,后又扳起我的脸,厉声问道:“你今天去哪儿了?”
真是矫情!
“我去了哪儿,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他一时语塞,又问我:“你还是忘不了他!”
忘?人非草木,岂能说忘就忘!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如他一般冷血无情。
我不作声,似乎比歇斯底里更使他生气,他居然将我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乱砸一通,还是执着地追问我:“你为什么就那么忘不了他?”
我终于看不下去他这副千金大小姐撒泼一样的作派,起身反问道:“那你又为何那般容不下他?”
见他不言,我又大声说:“陈齐他从来没有想过做皇帝,也没想跟陈修争。他只想守在自己的封地上平平安安过一生罢了!他刻意装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是不想被绞进你们这趟浑水,是你们容不下他!一直都是你们,在枉作小人!”
时间定格了好久。
终于,公孙临的声音透出阵阵寒意:“我嫉妒他。”
哼,可真是越发矫情了!陈齐被他们迫害至此,又有什么值得他去嫉妒的!
公孙临似乎平复了不少,不再像刚进来那样暴跳如雷。他绕到我身边来,叹了口气,像是示弱。
“豆豆,别闹了。往后日子还长,我护好好待你的。”
他曾还说,要护我一生一世,结果我一生所有的苦难,皆是因他而起。
或许会有那样一天,我还能活着从这座地狱里逃出去,我还能亲眼看到我们的阿南长大成人。
但公孙临一句话就熄灭了我所有的幻想。
他摁住我的肩头,轻声告诉我:“天风寨的阵法,我给破了。那个锦儿,我也替你接来京城了。”
我整个人猛然一抖,不由得牙关碰撞。
“公孙临,司程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那么信你,你杀了他,还要杀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吗?你……”我好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骂他了。
“你该好生谢我才是。”他狡黠一笑,“幸亏季洛到得及时,不然那个女人,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饿死在山上了。”
这话也许不假。
我们下山前,确实只给锦儿留下了半年的存粮,以为那就已经足够她撑到我们回去。谁都没能想到,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公孙又抱住了我,这一次,再不许我挣脱。
他轻咬一口我的耳垂,哑声道:“豆豆,我等不及了。”接着又开始轻啃我的脸颊、颈窝……
我被他的亲近恶心得快要作呕,眉头亦紧皱起来。
但我不想再白费力气去反抗他,他想要做什么,让他做便是,反正我既非清白之躯,又是无用之人,我现在唯一的念想,就只是守着天风寨那独一丝血脉而已。
公孙临的动作很轻,比陈修实在温柔太多,可我还是回想起天牢里那个不堪的夜晚,我咬住公孙临的肩头,哭得几乎脱了力。而我在公孙临的沉吟声中,似乎也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哽咽。
最终,我还是疼得叫出声来,但他并没有因此停下,他在我耳畔呢喃:“豆豆,我真的爱你。”
可他那样的人,怎会懂得什么是爱?
我被他死死圈在怀中,分毫不能动弹,我问他:“陛下,您不嫌脏吗?”
公孙临突然就僵住了。
可惜我看不见他的脸色,一定已经白透。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脸埋进我的脖子窝儿里,沉声道:“豆豆,我比你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