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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公孙临来看我的时候,应当才刚下早朝,还穿着朝服,头上的冠冕也还没来得及摘下。

      他满脸欢喜地走进来,就像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是啊!他终于杀了所有构陷过公孙一的人,他终于不用再一人之下,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所有的代价,只是一个江湖,一个我。多么划算的买卖。

      他想要坐到我身边来,我却本能地往边上一躲。他不生气,仍旧对我笑。

      “你睡了这么些天,饿坏了吧?玉姑正在后厨给你做黄金酪,不过你可不许贪吃,大病初愈,切忌暴饮暴食。”

      他的语气那样轻松,就像是我们经历过的种种,都只是我偷偷溜出去玩儿了一圈儿一样,我们还是从前的我们,一切都还和最初一样。

      明明早就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疼我护我的二叔。

      我亦不再是敬他信他的兰豆豆。

      他还笑眯眯地望着我,似在等我同他说些什么。

      我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语气并不和善:“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想杀了他,做梦都想!

      若不是他闯进我的生活,他们怎么会死?我又怎会遭此奇耻大辱?我的江湖,又怎会在一日之间灰飞烟灭?

      但他毫不畏惧,反是笑问我:“你能杀得了我吗?”

      我一时词穷。

      诚然,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之力,除了任人宰割,什么也做不了。

      “公孙临,你以为我不敢自尽?”

      他懵然片刻,极自信地告诉我:“你不会的。”

      他笃定的语气让我极其不爽!一个人得狂傲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果决?

      “你凭什么这样以为?公孙临,难道这人世间还有值得我牵挂的东西吗?”

      公孙临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凑近我耳畔:“司程最后想跟你说的是什么?”又是诡谲一笑,“锦儿是吧?”

      我如遭棒喝,蓦然僵住。

      公孙临实在是狡诈至极!我跟在他身旁五年有余,又怎会有瞒得过他的小心思?他一早便将我吃得透透的,更料定了我不会丢下锦儿和阿南不管不顾!或许他可以做到没有任何软肋,但我不能!

      见我不再同他争辩,他眉目之间也渐消了嘲弄之意。继而一脸认真地同我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跟着我,咱们好好过。过去的事,都忘了吧!”

      过去的事,如何能忘?

      我与他之间的血海深仇,如何能忘?

      横亘着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我又该如何对着自己的仇人,好好过日子?

      可是公孙临不会在意这些,他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很多年前,他最亲最爱的胞姐死了,死于一场陷害,死得那样不堪。那一年,公孙临不过十七岁。那时的他,是不是也如同现在的我一样绝望?

      所以他隐忍多年,百般克制,只为了给他最爱的姐姐报仇。

      所以他伪装多年,摒弃全部情欲,只为了给他最爱的姐姐报仇。

      所以他杀人如麻,视旁人之性命轻如草芥,只为了给他最爱的姐姐报仇。

      都只为了他的姐姐。

      我含泪苦笑,原来那五年时光,从没有让我真正认识一个人。

      爱命如子,淡泊名利,两袖清风,胸怀大义……

      全都是假的。

      后来几天,公孙临没再来扰我。

      玉姑说:“新朝初始,陛下难免忙了些。”

      自然是忙的。忙着杀人,忙着造孽。

      朝中有谁不服他的,当然该早早杀尽了才好。这些不是我瞎猜的,而是亲眼所见。打成泰殿前路过时,便看见了堆积如一座小山一样的尸首。

      跟在我身后的宫娥们吓得惊叫起来,我且早已见惯不惯了。

      我看向这深不见底的穹顶,自言自语道:“杀吧,把人都杀尽了才干净!”

      这宫里的人不知晓我与公孙临之间的始末,只听闻我蒙公孙临悉心照顾多年,纵是后来我勾结献王造反,纵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废帝陈修苟合,皇帝仍留我性命,还给我无上尊荣,皇恩浩荡若此,我应当感恩戴德。

      宫女和小太监细细碎碎嚼着耳根,被玉姑一阵训斥。

      我看看玉姑,笑了:“他们说得也都没错。”

      玉姑跪立在我身后,为我解下满头沉重的钗环,她从未与我如此亲近过,在将军府时,每一个公孙家的人都躲我很远,他们说我是土匪,说我杀过人。

      世事总是无常。

      一直躲着我的人,如此亲密地为我梳头。而从始至终守在我身边的司程和小傲,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玉姑叹了口气,姿态卑微。

      “兰大……”她发现自己说错话,立马纠正道,“现在该叫您皇后娘娘了。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唯独喜欢跟大小姐谈心,大小姐待陛下也是好极。但是那么好的大小姐,说没就没了,还走得那样不明不白,老将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将军府也是摇摇欲坠。”

      公孙家的旧事,我好奇了很多年,现在听旁人说起,内心毫无波澜,甚至生出抗拒。

      玉姑看不见我不耐烦的神色,仍同我叙叙说道。

      “从那时起,陛下肩上扛起的,是整个家族的命运。那年陛下也才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是从那时起,就再也没见陛下笑过,只道您来了。”

      接下来的话,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

      “这是为了公孙临,来当说客?”

      我又觉自己傻。这不是明知顾问吗?她的生死荣辱,皆系于公孙临一人喜怒,取悦公孙临,是她的本职。

      “玉姑,你是想告诉我,要多多体谅他,对不对?公孙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撑起了整个家族,所以他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对不对?”

      玉姑点点头。

      我却嗤笑道:“既然不懂什么是爱,就别想着学人家成天爱来爱去,省得害人又害己!”

      哪个女人能被公孙临看上,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玉姑显然不料我会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精心筹备的劝戒,一时顿住。

      我并未多余留意她,所有跟公孙临有关的人,都与我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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