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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被囚禁在小院儿里的这些日子,我理清了很多线索。

      皇帝忌讳权臣私下勾营结党,公孙临为了落得个两袖清风的好名声,从未与其他重臣有过私交。

      但他站太子那头,所以我被送去了国学院。

      我生性顽劣,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我送去国学院“接受教化”,我到了那儿,肯定也耐不下性子认真读书,公孙临为此常被先生请过去说道。

      我心中猛一抽搐。

      以我作幌子,根本目的是为了相互沟通交流一些更为重要的信息,譬如,献王陈齐到底有多大能耐?

      我又回忆起先生每每看到陈齐鬼画桃符的作业,那表情乍一看像是失望透顶,现在细想,倒更像是失望之中暗藏欣喜。

      而且不止是陈齐一人。国学院聚合了京城所有官宦子弟,公孙临想要与任一位大臣搭上线,都可以去国学院。

      一丝丝,一缕缕,如斯缜密,便是皇帝起了疑心,也没有证据定他的罪。

      屋子外面淅淅沥沥落起雨来,打在树叶子上,哗哗作响。

      人心险恶若此,久留于世有何意义?活下来,只会给公孙临多一个残害秦风叔叔的筹码。

      我唤了玉姑进来,问道:“我妆台上那些首饰呢?怎么?公孙临自己送给我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吗?”

      玉姑声音低微,解释道:“将军说,那些东西放在屋子里,总归不太安全。”

      哼。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我物尽其用。

      我没有再为难玉姑,只对她说:“天凉了,你素有咳疾,当心着些。”

      她微微楞住,木然地点点头,又轻声道:“姑娘,别和将军置气了。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一路过来,也不容易……”
      她突然就不说了,因为见到我脸色已经沉下去。

      这世上,有哪一个人活得容易?

      阿爹容易吗?

      秦风叔叔容易吗?

      认贼作父的我们,又都活得容易吗?

      玉姑说:“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来。”后就退到了门外头去。

      一连多日,公孙临没再来烦扰我,府中也没有多余的闲人瞎晃。他们忙起来,就说明秦风叔叔是安全的。

      中途我也见过公孙临一回,在我的小院儿门下。

      他匆匆走过,看到我时便恁了一下,马上又继续往前走,还似没有瞧见。

      我叫住他:“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他定下来看我,仍不作答。

      我说:“太子不是好人,你帮了他,未必善果。”

      他只是听听,头也不回地走开。

      是不是像梦一样?

      不久前,我还与他携手同坐在屋顶上,我看星空,他便看我。他搂着我,吻我,他别样诚恳的说,要带我远离京中是非。

      而如今呢?

      就只是一夜之间,我与他横亘了血海深仇。

      纵使相逢应不识。他不认识面对他面目狰狞的我,正如我也不认识面具被撕破后的他。我想起那个为了我在雪地里跪求了皇帝一天一夜的二叔,那个为了我挡下一支毒箭、险些命丧九泉的二叔,想起为了我抛弃公主的二叔。

      最后我还是清醒地知道,他为我做过的这一切都不是二叔对我的庇护,只是公孙将军丑陋的阴谋。

      过往所有,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

      提心吊胆地又过了三日,万幸的是依然没有听闻秦风叔叔落网的消息,我长呼一口气,告诉自己,再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第三日夜里,是宫中秋晏,每年这个时候,公孙临都要赴宴,今年当也不会例外。

      在我筹谋之时,只听“咚”一声巨响,我床榻破出一个大洞。再定睛一看,见一人从洞中爬了出来。

      陈齐?

      陈齐!

      我跑过去,竟一时难以言语。

      从来没有料到,每次在我最危难的时刻,不顾一切前来搭救我的,都是陈齐。

      我说不出话来,他也不许我说,伸出手给我,只道:“我缺席宫中的夜宴,此事是瞒不住的,公孙临耳目众多,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堵我们。我的人,只能拖一柱香的时间。”

      我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声令下:“快!”

      这次还是一样,他一说“快”,我就立马应下,似乎是一种条件反射。

      这条密道很窄,只能过一人,我俩得一前一后才能过得去。我惊奇地发现,在狭小的甬道中,每隔一米,便有一只灯笼悬挂。

      陈齐转过头,猫腻似的朝我一笑:“别猜了,知道你怕黑,挖的时候就特地布置了。”

      我绞尽脑汁去回想,好像是在年前的某一个晚上,我与他一同去喝花酒,就只随口说了一句:“我怕黑。”

      随口一说,他便牢牢记下。

      甚至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还不忘要在逃亡的密道里为我留下灯。

      “其实大可不必,我也没那么矫情。”

      他不回头,领着我直往前走,片刻不敢耽搁,倒也不落我的话茬,嘀嘀咕咕道:“矫情点儿好呀!老子就喜欢矫情的女人!”

      我还有闲心辩解:“你是不是听不懂话?我说我不矫情!”

      这货立马改口,又道:“哦,是吗?那我就喜欢不矫情的女人!”

      好吧!彻底无语了!

      亦只有和陈齐一道时,即便身处险境,也能无比轻松地说笑打闹。既是庆幸,更是悲哀,五年来痴梦一场,偌大的一座城,竟这有这样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他是陈齐,是我曾最不屑与之为伍的小混蛋。

      他在前头不遗余力地探寻出路,紧牵住我的手,生怕一松手,我就丢了。

      我在后头,右手任由他紧牵着,一手掩口而泣。我尽力咬住下唇,使自己不至于哭出声来。千万不能,在这小混蛋面前都丢了脸!

      陈齐猛然顿了一瞬,只短短一瞬,便又头也不回地拽着我往前走。

      他知道了我在哭,又不愿揭穿。这偌大的京城,亦只有这一人会在乎我的颜面。

      他是陈齐,是帝皇家最顽劣不堪的小混蛋。

      真希望这一路晦暗无光能早些到头,真希望,在路的尽头,等待我们的是真正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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