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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挑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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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琛在家躺了一上午,决定到院子里散散步。
刚出了屋子,经纪人詹禹打来电话,通知他别忘了过两天得参加一个慈善晚会。届时还得走红毯,这两天好生养着点儿。
“哥你放心,我哪儿都不去。”容琛做完保证,又开口要求道:“特殊时期,我得自己带个保镖。”
詹禹一听,不乐意了:“人家都配着保镖呢,给你开车门关车门,怕什么?再说了,就你一个人搞特殊,到时候报导出来,又说你耍大牌。”
“耍大牌就耍大牌呗,是面子要紧还是命要紧呐?”容琛很无所谓地呛了一句。
“你那就是个意外,别太放心上。放松点,啊?”詹禹对容琛自称遭受生命威胁的说法,是不大相信的,“太平盛世,哪有天天打打杀杀的……”
“半年前,老牌港星活动现场被刺;一年前,玉女歌手发布会被推到;两年前,影后红毯遭熊抱……”容琛也不分辩,随口那么一念叨,詹禹那边立刻不出声了。
安静了半分钟,话筒里传来一句:“挑个壮实点的。”
容琛微微一笑,挂了电话。
七年前,容琛刚上高二,因拍摄同性题材文艺片《一人两床》一炮而红,当时已经是经纪人的詹禹就想签他。
但他选择了读书,没答应。
大学毕业之后,容琛重回娱乐圈,时过境迁,一没资源二没人脉。已经成为知名经纪人的詹禹再次递来橄榄枝,容琛这回接住了。
两人说不上多铁的关系,就是时间酝酿出来的缘分。兄弟相称,有事说事。
“壮实点儿的……”容琛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后花园里走。
脑子里掠过几个人影,最后停在了那个又黑又壮的雷大鸣身上。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凌德财夸过,说他打架特厉害,言下之意就是典型的社会哥。
可还没下定决心,脑海中的雷大鸣忽然让开了,背后走出来个高瘦的少年。少年莞尔,朝他伸出手,自己刚想牵,又被他恶狠狠地推了一把。
容琛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走到了花园里的秋千旁,而秋千上正坐着那个“罪魁祸首”。
此时,凌逸全然没有了恶狠狠的模样,倒是乖乖巧巧地捧着本书在看。眼睛凑得有些近,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挽起,领口松开,脖子敞亮地露着,锁骨若隐若现。听到动静,扭头一望,对上容琛的眼睛,立马站了起来。
“老板。”他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垂眸低头,礼貌而疏远。
容琛心里不得劲,又想起他推自己的样子,打算不理他直接走过去。眼光一晃,无意中看到他手中的书——《小学语文一年级(上册)》”,腿一下又僵住了。
“学过吗?”容琛顺过来,随手翻了两下。旧的,画得乱七八糟,大概是凌德财帮他弄来的二手书。
凌逸摇了摇头,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我学的跟这个不一样。”
容琛没说什么,把书还给他。
他没去过大山里,但是他十七岁的时候,把自己那笔不小的收入捐了一部分给西北的失学儿童。那时候的容家小少爷,锦衣玉食,并不能体会没饭吃没衣穿的日子,只想着随便找个地儿捐了,做做好事。
现在想想,真捐对了地方。
“还想不想学别的?”容琛偏头,打量他。
凌逸眼睛不动,睫毛却颤了颤。
怎么可能不想学?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什么都不懂。要活下去,就必须融入。学习,是唯一可以尽快融入的办法。
但他不敢点头,他不知道容琛要用什么砝码来交换。既算对方没有砝码,他也不想多欠人情。
“我书房里,什么书都有,从小学到大学,一整面书柜。我现在批准你,休息的时候可以去书房学习。”容琛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又清了清嗓子,“反正放着也放着,不如给有需要的人。”
快感谢我啊,小木头。像我这么好的老板,可不多了。
容琛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往前踱了一步。
凌逸抿了抿嘴,半晌没说话,像是在纠结什么,最后终于谨慎地开口:“谢谢老板,我借出来看就行。您放心,我绝不会弄坏的。”
借出来看?
有书房给你你不用,你非要借出来看?
我容大少爷第一次大发善心准别人动我的书桌,你居然还不领情?
容琛一动不动,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里的火气却一点点涌上来。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步跨过去,脸贴脸对峙:“你怕什么?”
他抬起下巴,凶狠地瞪着对方,吼道:“我问你怕什么?”
怕我吃了你吗?!
凌逸就是不看他,却也不后退。明明白白地表示着,他不怕,但就是不愿接受这份好意。
容琛这么近距离地挨着他,还是觉得他像块儿冰,捂不化的那种。于是,心灰意冷地转身走了,只丢下一句:“爱去不去,不去拉倒。”
本少爷难得大发善心,还热脸贴了冷屁股。白眼狼,滚球吧,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他气得跺着脚往屋子里走,全然忘了詹禹交待过的“好生养着”。到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灌了小半瓶,才稍微缓过气来。
越想越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本来只是看着这小孩儿长得不错,逗着玩玩,怎么还逗出一大堆火来了。
得了,以后不管了。收起你的圣母心,最好叫他赶紧滚蛋。
而凌逸仍旧坐在秋千上,两眼瞪着书上的小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胸腔里闷闷的。
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却像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他不该对他那么礼貌吗?还是不该婉拒他的好意?又或者是,不该从始至终不正眼看他?
凌逸后来想明白,容琛那么生气,大概还是因为被冤枉了的缘故。
而冤枉他的,正是自己那份谨慎的思量。
*
院子里除了容琛住的两层小楼之外,还有角落里的三层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不大,里头住着门卫、保镖、清洁、厨师等等,有两人一间的,也有四人一间的。
凌逸来得晚,只能跟其他三人凑一间。他在前院值完班,刚进宿舍,就发觉气氛不大对。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大家都不知去哪了。只有雷大鸣鞋都没脱,坐他床上,正在翻那本一年级语文教材。
“哟,回来了。”雷大鸣也不起身,就那么哗啦啦地翻着书,书页本就松散,眼看就要四分五裂。凌逸冷眼看着,却没上前。他知道雷大鸣在找茬,也知道自己必须忍耐。
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凌德财丢了这份工作。
雷大鸣见他不理自己,嘴上又阴阳怪气地念叨开了:“怎么着,想当副队?为了出风头,背后没少偷着练吧?”
他原本只是生气凌逸上次抢了他的风头,但现在,他气的是“副队”这个位置。他当初招聘时候就是奔着这个来的,现在却隐隐觉得不妙。
这个瘦了吧唧、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凭什么捷足先登,竟然还被批准进书房!
“什么副队,我没兴趣。”凌逸打了一杯水,看都不看他。
雷大鸣火气噌地冒上来,一下蹦起来,站到他面前:“你他妈还在学小学一年级教材!还敢跟我抢位置?你知道‘羞耻’俩字怎么写吗?!”
他说完,右手一挥,书就砸到了瓷砖地上,书页七零八落,四处翻飞。
凌逸立在他面前,余光瞟过那些纷飞后落定的纸张,眼睛缓慢地闭了一闭。
那是凌德财找麻将室老板讨来的,说了好些好话人家才答应。送他的时候,凌逸答应过一定好好保存。
没想到,才过两天,就被糟蹋了。
过去,他很少有愤怒这种情绪。即使是杀人,那也是为了完成任务。他对他们,他对除了主上之外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感情。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十指在颤动。他想像过去一样毫不费力地弄死面前这个人渣,但他不能。
一是不能连累“叔叔”,二是不能暴露身份。
“怎么?还敢瞪我?我有一句话说错吗?”
雷大鸣见凌逸冷着脸不说话,料定他怂了,越发嚣张起来,手掌拍上了他的脸,面贴面地笑问:“跟哥哥说实话,是不是上了老板的床了?老板厉不厉害,弄得你爽不爽啊?”
凌逸眼睛一眯,猛地后撤一步,拍开他的手,正色道:“你别血口喷人。”
雷大鸣轻蔑地笑出声,又追上来一步:“哟呵,还会用成语呢。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没上他的床,他能对你这么好?不过,哥哥劝你一句,咱们这行你不适合,趁早滚蛋吧。”
凌逸终于弄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雷大鸣偏偏针对自己,原来是争宠。
可他根本就不稀罕这份宠。
“咱们这行,看的是拳头硬不硬,不是床上骚不骚。识相的,明天消失。”雷大鸣靠近他,身上的汗臭味压了过来,壮实的身体隐隐透着威胁。
凌逸不可能走,他根本没地方可去。但按对方的意思,两人之间必须走一个。
看来,这场架是无法避免了。
既然这样,再忍似乎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先把这个恶霸除掉,以绝后患。
“谁消失还不一定呢。”凌逸低头转了转右手腕子,再抬头时,嘴边竟挂着一抹笑。若不是他眼神毫无温度,这抹笑会更摄人心魂。
雷大鸣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只感觉眼前人忽然变了脸。不,确切地说,更像是变了魂。
但他不信邪,心道对方只是虚张声势,于是挺着肚子怼了上去:“怎么着?还想找你的情郎撑腰?哈哈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全世界都知道容琛见一个爱一个,隔三差五带小帅哥开房,你还以为他能护你多久?还不是上完就扔!”
凌逸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像那本书一样,被砸散了,四分五裂,拼不回来。
但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他只知道必须让雷大鸣闭嘴。
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