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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买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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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琛住的这栋别墅,是容氏产业里占地面积最小的一处。但地理位置极好,且附带有游泳池、前后花园、员工宿舍等一系列配套措施,装修更是极致奢华。
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多少有些冷清,招保镖也是图个热闹,所以并不限制他们在院子里活动。相反地,还喜欢他们偶尔闹出点声响,自己跟训孩子似的骂上一两句。
上午九点,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凌德财带着八个新来的小伙子正在学习擒敌拳,这还是他年轻时候在机关单位看门时学来的。
“第十五式,提膝前戳,都给我看着哈。”
他一边演示动作,一边嘴里念叨:“提膝的时候,大腿要端平。右手前戳的时候,注意高度,戳的是对方喉部。喉部在哪儿都知道吧?”
虽说腰腹有些臃肿,动作稍显迟缓,但劲头还挺足的,嗓门也大,唯恐站在一旁巡视的老板听不见。
容琛似笑非笑地远远盯着,眼睛却控制不住,总往那一个人身上瞟。
凌逸已经被带去剪了头发,清清爽爽的短发把轮廓分明的五官露了出来。一双眼睛被阳光照得眯缝着,长睫在鼻梁上打下一道柔和的侧影。
他依然穿着昨天那件白T恤,站在一众黑色西装的男人里,颇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保镖们看到老板来了,都拿出了十二分的气势,拳打脚踢的,吼得震天响。但与气焰极其不搭的是,好几个人都记不清动作,不是左顾右盼,就是慢了节拍。
凌德财有些恼火,心里暗骂:妈了个巴子的,这群小兔崽子行不行了,都学了两天了,还他妈啥都记不住。
不行,再这么下去,老板非发火不可,他灵机一动,喊道:“雷大鸣,凌逸!你俩出列,看看谁打得好。”
两个少年闻声出了队伍,一黑一白,一壮一瘦,相距一米,并排而立。
雷大鸣二十八岁,干保镖有些时日了,早就想趁机显摆一下。这么巧就被拎出队伍,还是跟昨天新来的小子比,简直稳赢。他并不知道凌逸是凌德财的亲侄子,也压根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坦白说,容琛心里咯噔了一下。凌德财这是大义灭亲啊。
凌逸昨天刚来,又从没接触过这行,怎么可能记得住所有动作,只怕要丢人现眼咯。这么一想,他竟有些不忍心看。
白衣少年脊背挺直,昂然而立,清瘦的身形似柏似松。侧脸英挺,目不斜视,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又什么都不怕。
容琛绕着泳池边漫步,眼睛却如牛皮糖一般,粘在了少年的脸上。他以为对方专注着呢,察觉不了,却不知有些人天生就多长了两只眼睛。
凌逸眉头微蹙,眼神又冷了几分。余光是一个刺客最敏锐的触角,他根本不用扭头,就能感觉到容琛那甩都甩不掉的目光,在他脸上、背上、腰上、腿上游走。
这个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怕也跟过去一样,是个荒淫无度的主。色眯眯的,倒不如消失更好。凌逸闷着一口气,强行把思绪收回来。
“稍息!立正!擒敌拳,预备!”凌德财一声令下,两名队员开始操练起来。
雷大鸣显然有备而来,打得确实不错,动作连贯,丝毫不错。但真正叫大家惊奇的是,凌逸居然一点儿不落下风。不止如此,甚至还打出了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味道。
容琛微微张着嘴,半晌才合拢起来。看来凌德财确实不是王婆卖瓜,他这个侄子还是有几分聪慧的。
虽说身形极瘦,但看得出来内劲深厚。不仅招式到位,而且迅捷爽利。踢腿时,甚至能隐约听到衣料摩挲的声响。
十六式操练结束,两人重新站定。周围响起掌声,容琛也微微颔首,拍掌以示鼓励。
雷大鸣以为是表扬自己,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扬,却听周围人都在夸凌逸,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潮热上脸,藏到了人群后头。
凌德财暗自得意,但没敢多夸,只让大家晚上多多练习:“凌逸才来一天不到,就能记住,你们为啥不能?都给我上点儿心!”
他没有跟手下的人透露过凌逸是他亲侄子,起初是怕被连累,现在是怕人家说他假公济私。
容琛这时才迈着步子挪过去,大剌剌地走到凌逸跟前。他也不说话,就当着众人的面盯着少年眼睛看。
周围顷刻间安静了下来,谁都察觉出那么一丝古怪。雷大鸣站在稍远地方,冷冷地睨着这抹白影,无声地啐了一口。
凌逸依旧不拿正眼看他,只微微垂眸,等他说话。
心里却烦躁极了。
他不是第一次被这种游蛇一般的目光盯着,过去他暗杀的目标也有转而迷上他的,但都被他杀了。此刻,他却不能动手,只能任由他看。
容琛没想过要光天化日调戏人家大山里的男孩子,他是来说正事的。只是走到近前,感受到对方那种“表面乖顺、内心嫌弃”,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越是这种被命运压得只能低头却又想伺机反抗的男孩子,他越是兴趣盎然。
“老板!什么指示?!”凌德财大嗓门一亮,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他怎么没工装?”容琛说正事的时候,脸色会拉下来,冷不丁地叫人心颤颤。眼神扫到谁,谁就自觉低下了头。
他瞪了凌德财一眼,不知是怪他没给凌逸发衣服,还是怪他喊这一嗓子。
“老板,之前做的衣服都发完了,剩下一套又肥又破,凌逸穿不上。”
容琛一听,微微抿了抿嘴。
又肥又破的脏衣服,还不知是谁穿过的,怎么能给凌逸穿?他看上去这么干净。
“这样,你,把大家的尺寸整理出来。”他下巴朝凌德财抬了抬,随后一招手,对着凌逸,“你,跟我走。”
就这样,凌逸在大家的注目礼中,跟着容琛出了院子,上了豪车。
他不知道为什么买衣服非得叫上他,但多少明白了容琛是在借机亲近自己。
心里越发反感了。
这份差事远不如他过去的痛快,他现在就恨不得一走了之。要不是顾着凌德财对他挺好,他宁愿回山里种地。
院子里的保镖们见老板走了,纷纷松了一口气,坐下歇息。只有雷大鸣,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嘴巴抿成一条线。
*
到了容氏旗下的高级成衣店里,美女店长亲自出来接待了小少爷。
容琛抱着双臂,边走边看。看上的款式右手一指,店长立刻记下货号,去拿尺寸。
“不是我穿。”容琛知道店长一定是误会了意思,于是冲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小木头抬了抬下巴。
店长无端端地脸一红,笑着去给凌逸量尺寸了。
容琛挑了大约七八套,一点儿不在乎价钱,就想看看这些衣服穿在那根小木头身上是什么样。
而且,他很享受那种自己坐在沙发上,凌逸一套一套换上从试衣间走出来,任他欣赏点评的感觉。
凌逸扫了一眼试衣间里一整排等待他换的西装,几乎两眼一黑。
虽说都是他喜欢的黑色,但又各有不同,有的面料光滑,有的带细闪,有的印暗纹。具体地他说不上,但确实跟别人身上的不同,一看就很高档的样子。
他知道容琛这是耍他玩呢,明明只用选一套,却要他试这么多。但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穿。衬衣扣子多,系得他出了一身薄汗。
穿好一套,走出来。
“真合适,太好看了。”店长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可还是忍不住多心花怒放,脱口而出。
凌逸肩宽腰细,宛如衣服架子。一身黑西装配暗纹深灰衬衣,腰部收得恰到好处,显得人格外高挑冷峻。
微微皱起的眉头,透出一抹不耐烦。手腕的扣子他扣不上,边往外走边低头摆弄。
容琛呼吸都停滞了一拍,无缘无故就口干舌燥。
他微微点了点头,眯着眼指挥:“不错,下一套。”
不是不好看,只是他需要比较。
更何况,他也想看看,一个人到底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凌逸每穿一套出来,美女店长都要夸上几句,倒不完全是奉承,更多的是惊艳。
她进门时就觉得这男孩子不俗,站在自家小少爷身边竟一点儿不输。收拾收拾之后,果真惊为天人。
当凌逸换上最后一套纯黑西装、纯黑衬衫出来的时候,容琛微微笑了,问他:“喜欢这套?”
凌逸确实最喜欢这套,摸起来最舒服,且没有过多修饰,低调而内敛。
他点了点头。
“这套搭配这个领带。”店长拿着领带过来,容琛一蹦而起,手痒起来:“我来,这个我会。”
他一直想试试给漂亮的男孩子系领带,但很少有练习的机会。
近距离地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是温热而压抑的,容琛手忽然抖了一下。三下两下系好之后,往上一推,推到了少年白皙的脖颈下。
“紧不紧?”他下意识地抬眼问了一句,尾调有点儿飘,但绝没有其他意思。
凌逸只觉呼吸困难。
对方身上幽幽的木质香味缠绕了过来,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被人勒住喉咙,明知没有危险,仍旧心跳如擂。
再加上这句“紧不紧”,瞬间令他气血上涌。
这种话,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污言秽语,充其量算是一种调戏。但由容琛问出来,还自带这么暧昧的调调,就不得不惹人联想了。
凌逸猛地推了对方一把,背过身去,伸手把领结拽开寸许,终于活了过来。
或许是他这一下推得太重,容琛右腿也还没完全好,一个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凌逸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摔倒,又扭了回去。
他推我?他竟然敢推我?!
等等,我他妈到底干了什么他就推我?!
“……”容琛愣了两秒,气得叉腰,骂道:“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好心帮你还推我?谁乐意帮你似的!”
转身又暗戳戳拍了下自己脸,可不就是你乐意吗……
趁着凌逸去收拾衣服的空档,容琛到了柜台前,把凌德财发来的尺寸给了店长:“最后一套纯黑的,按这些尺寸,每人两套。”
他略微停顿后,又在纸上写了个尺寸,还多画了两个圈表示强调:“那套带灰色暗纹的,按这个尺寸做一套,用礼品盒包好。”
回程的车上,凌逸已经穿着新买的衣服,傲然坐在了容琛的副驾上。老板一脚油门,给保镖当司机。
跑车在环线上也开不起速,时不时堵那么一下。容琛本就是少爷脾性,现在越发不爽。
他竟然推我?他竟然敢推我?!
嘁,什么了不起,我还不稀罕呢。我是喜欢男人,但也不是谁都看得上的。
直男怎么了,直男不能好好说啊。再说了,我也什么都没干啊。
什么都…还没干呢。
算了算了,兔子不吃窝边草。哥哥我不动你了,行了吧?
他边想着,边偏头那么一扫。身穿西装的少年微微靠着车窗,似乎有些犯晕。闭上眼之后,侧脸铺着一层斜洒的光粒,竟出奇的柔和。
被光笼着的侧脸,显得没那么冷,反倒多了一股子少年气。但身上的西装又把他衬得大了几岁,平白添了一抹沉稳与内敛。
密闭的空间里,触手可及的距离,游走于两人之间的空气,甜丝丝的……
你呼出来,我吸进去。
容琛轻轻锤了下方向盘,心里暗骂:“艹,玩我呢”。